长篇小说《瓜蒌花》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上  吊

作者：奉法如天

2025年8月20日

       苏五魁自从与李连娥合伙蒸馍馍（土语：馒头）后，日子一天比一天有了过头。两个人每天在蒸好馍馍（土语：馒头）后，又一起把馍馍（土语：馒头）先拾到簸箩里面，晾凉后又用布盖好，然后，两个人再抬着装到三轮车上，推着装着馍馍（土语：馒头）的三轮车到街上卖掉后，便一个人坐在车上面，一个人骑着三轮车回到苏五魁的家里。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苏五魁和李连娥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生活。

       苏五魁在开始的时候，虽然心里也很不情愿，心里总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干这个活儿。可是，十多年残酷的现实生活，已经把他那颗如火山一样的野心消磨得所剩无几，自己身上那种放荡不羁的性格也已经被无情的岁月磨得没了棱角。

       现在，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就是忘掉过去的一切，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讨生活。除了这些以外，他还能怎样呢？不过，在他卖完馍馍（土语：馒头）以后，李连娥也会找他快乐一下，这可能是苏五魁唯一的暂时能够忘记过去的时刻。

       日子在他与李连娥这种平淡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三个年头。就这样，又到了一年的腊月。

       这是一年中苏五魁和李连娥最忙碌的时候，当地人有一个习俗，快到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储备很多的馍馍（土语：馒头），一来是到过年的时候各个家里都不再蒸馍馍（土语：馒头）；二来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这段日子里，还会有亲戚来家里拜年吃饭，如果没有足够的食物储备，在过年的时候除了做饭又不能干其他的活儿，这样，人们都会在腊月中旬以后储存很多的食物。

       除了馍馍（土语：馒头）以外，还会准备猪肉、羊肉、蔬菜等过年吃的东西，这就给苏五魁他们带来了一个机会，有的人自己在家里蒸一些馍馍（土语：馒头），而有些人嫌自己蒸不好，还很麻烦，就到外面卖馍馍（土语：馒头）那里去买上一些回来，这样既省事，还有馍馍（土语：馒头）吃，所以，每年腊月的时候，正是苏五魁和李连娥最累、最忙、也是最赚钱的时候。

       他们一天要蒸好几锅的馍馍（土语：馒头），尽管这样，还是不能满足村子里人们的需求。有时，还得在夜里加蒸几锅馍馍（土语：馒头）。

       经过半个多月的劳作，苏五魁和李连娥卖的馍馍（土语：馒头），也基本上满足了村子里各家各户过年所需要的馍馍（土语：馒头）储备。

       他们也稍稍有了一点歇息的时间，不过，也有少数人在他那里定好了馍馍（土语：馒头）还没有顾上拿走的人家，苏五魁还要一家一家的送到这些人的家里。

       这天，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三，也是村子里传统的小年。

    在街道上玩耍的孩子们，一边放着炮，嘴里一边念着小曲：“二十三神上天，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去买炮、二十八蒸馍馍（土语：馒头）、二十九去打酒、三十日包疙瘩（土语：饺子）......。”

       寒冷的西北风呼呼地刮在脸上，有一种针扎一样的感觉。天上飘着零零星星的雪花儿，地面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人们走在用碎石块铺成的街道上面，如果不小心，就会滑倒在地，摔上一个跟头儿。

       这时，苏五魁和李连娥正推着三轮车走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

       只见他们吃力地推动装满馍馍（土语：馒头）的三轮车，一步一滑地向前走着。

       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大坡前面。

       苏五魁在前面扶着三轮车的车把，李连娥在后面用力地推着车，由于车上装得馍馍（土语：馒头）太多，他们推了几次都没有上去这个大坡。他们把三轮车停在路的中间，想着先歇一歇脚，再接着向上推车。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一声轿车的喇叭声：“嘀......！嘀......！”

       苏五魁下意识地把三轮车向路边上靠了一下，但是，由于街道狭窄，后面的轿车不能过去。

    这时，轿车停了下来，从里面下来一个人，对苏五魁说：“把车向边儿再靠一下，我们的车过不去！”

    苏五魁回头一看，后面停着一辆黑色的“皇冠”3.0轿车。

    这时，又从车里走下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对先下车的这个人说：“小张！先帮他们把三轮车推上去我们再走，不急！”

       苏五魁和李连娥又重新把三轮车推到路中间，几个人把三轮车推上了坡。

       他们上坡后，苏五魁把车放在路边，走过来准备对帮他们推车的这两个人说声感谢的话。

    这个领导模样的人大声对苏五魁说：“你不是苏五魁吗？”

       苏五魁听到这个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定睛一看，眼前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又不能确定这是谁。

    这时，被称为小张的人开口说：“这是我们郝师长！”

    被称为郝师长的人也说：“我是郝小平呀！你不认识我了？”

       苏五魁这才认出眼前这位师长正是和他小的时候一块玩大的郝小平。

    苏五魁说：“你是郝小平？”

    郝小平说：“是呀！五魁！你认不出我了呀！都老了吧！”

    苏五魁说：“都几十年没见了！可不是认不出来了！”

    苏五魁又接着问道：“你这是回来过年呀？”

    郝小平说：“是的！很多年没有回家了，现在也老了，有点想家了！回来看看！”

    苏五魁说：“行！那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去给人家送馍馍（土语：馒头）哩！”

    郝小平说：“好的！我抽时间去看你！”

    苏五魁说：“行！”

       说完话，苏五魁和李连娥推着三轮车走了。

       他们把馍馍（土语：馒头）送到要馍馍（土语：馒头）的人家里后，苏五魁又骑上三轮车，李连娥坐在三轮车上向家里走着。

    李连娥一边走着一边问苏五魁：“这个人执（土语：干）什么的呀？旁边那个人支么（土语：怎么）说他是师长呀！”

    苏五魁听到后，不耐烦的说：“你别问那么多啦！说了你也不知道！”

       李连娥看苏五魁一脸的不高兴，也不敢再问苏五魁了。

    回到家里后，李连娥对苏五魁说：“急来（土语：今天）总算是没事啦！俺想去十的（土语：字）街瞧要会（土语：一会儿）戏哩！捏（土语：你）去不去呀？”

    苏五魁说：“我不去！你去瞧吧！”

    李连娥“嗯！”了一声，便走出了院子。

       李连娥走后，苏五魁的心翻江倒海，怎么也不能平静下平。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他见到的就是那个为了讨好他，而给他看《大众电影》的郝小平。一个地主的儿子，今天居然当上了师长，这是他怎么也不能理解的事情。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面，脑子里面过去的事情却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幅幅、一帧帧，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回想起过去的风光日子，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心里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如何把他的野心变成现实。他想着这一生一定要有所作为，一定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他也一刻不停地在向他的梦想前进着。

       可是，谁能想到走着走着却走没了路。最后，沦落为和一个寡妇一起蒸馍馍（土语：馒头）的地步。

    想想他的过去，他也有过辉煌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多么的风光，多么的让人羡慕，有多少人想和他拉关系，有多少人想和他套近乎。再看看现在，他就像一只丧家犬一样，苟且偷生地过着日子，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自己还厚着脸皮走在街道上，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戳自己的脊梁骨，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自己的闲话......。

       苏五魁越想越觉得自己活着实在是多余，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算了。

       他想到这里，决定不再留恋这个世界，他要去寻找那个让他能够快乐生活的地方，他不能再犹豫了。

    他从家里找出一条结实的绳子，又从院子里把一个高凳子搬回屋子里，把凳子放在地上，他脚踩着凳子，把绳子从屋顶的房梁上穿了过去，又把绳子头拽了下来，在自己的脖子上缠了几圈儿，又把绳子两头系了一个死疙瘩，把这些都弄好之后，他又从窗户最后看了一眼他的院子，他用脚把脚下的凳子蹬翻，他被直挺挺地挂在了屋子的中间......。

        李连娥看完戏，回到了家里。

     推开屋子的门，抬头一看，“啊！”地尖叫了一声，跑出了院子......。

（完）

                                                                                        写于：2025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