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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沙从兵
石榴
石榴熟在村中的枝头
因为石榴，一道亮丽的话题
红遍了十里八乡的青草湖
她门口一站，这个黄昏
乱作一团的狗吠能把林中的弯月抬起来跑
这就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石榴
也因为如此，至今
我依然瘦如她当年挑水的扁担
石榴是接生婆随口给起的
一朵灶堂里燃烧的柴火
俵舅蹲在灶边低头抽着闷烟
一口一个四丫，叫大了石榴
秋天的旷野里，裸露的榴籽晶莹剔透
于是，舅妈家的门坎让媒婆踩断几根
高不攀低不就的石榴，一恍
若市的庭院冷可罗雀
窗户后面，我藏起手帕偷着乐
木桶舀满的井水，踩黄了青草
也压弯了我的脊梁
再见石榴，她已是我二十年风雨
浸蚀的表嫂
让我不敢相信的，那爽朗的笑声
依然醇如酒烈
把我心中收藏的风景
撕碎成飘落的秋风
隔壁的张三养起猪了
花不见叶的张三，据说出生时
头顶一只白碗
整整一个星期不哭也不睁眼
母亲捧着邻里的一把米
或者发黄的芋干
讨大了张三，站门口像棵枝叶如伞的苦楝
母亲佝偻着，久坐荫凉里
清脆的鸟鸣却催不开紧锁的笑脸
风雪压低了房檐
张三忙活了一个冬天
在自家的薄田里和泥垛墙搭一排猪圈
居然要养猪了，张三
打草，拌料，清扫以及防疫
赶着黑猪湖湾里狂跑
一个三十来岁的爷们
三榔头也夯不烂的木头
日见一天天消瘦
吊水挂在棚顶，还守着正下仔的母猪
体力的事，的确不是一个人干的活
猪大了，圈却越来越小
房前屋后，几十年的杂树全部伐倒
张三的视野豁然一亮
蜿蜒的小路上，张三捡回小学的同窗
闪婚，之夜，小酒描红核桃的脸
张三的母亲晕晃晃的
摸出焐得发烫的存折
二叔
昨晚那场不期而遇的风雪
天刹黑就封堵了灯火阑珊的窗口
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
他趁鸡不叫，狗不咬溜过胆怯的小路
想到月夜豆茬地扭伤的跛脚
想到玉米地锄禾的汗水一个人吞下二斗
他的心就痛
终于，犹豫不是条翘尾巴的狗
找杯开水为由，闪进屋
眼一黑，去他妈的
冷不防摸一把寡妇
然后狗一样窜逃，让他这一夜
都蜷进被窝放映触电的滋味
二叔撩起衣襟，擦去眼角的笑意
骂一句这只该剁的手
整个上午，二叔在颤栗中慌慌不可终日
二叔跪在门后，哭
荒岗下，弯枣树悬吊着
一具冰硬的牌坊
风雪卷过枝头，发出阵阵呼号
望着北方的天空
其实，胖子压根不愿改姓
胖子的肥屁股
痛不过母亲的掌印
倔犟的眼泪淋湿青草湖的夜色
一咬牙，从此消声匿迹
都怪一块馒头毒死了
二条护院的猎吠
让黑影溜进窗口揉乱一夜风雨
后来，胖子必须更名
继父的旱烟袋吐着酒气
一锅锅磕碎了安宁
胖子天生一膀子蛮力
三大碗薯粥
一憋气能掀立十个石磙
小小年纪背水泥上楼如履平川
墙面上抠满的指痕
盘算着有朝一日赎回朗朗书声
有朝一日，胖子背圆了一窗月色
胖子的楼层越背越髙
由远郊背进了闹市
由儿子背成了父亲
推开车门
胖子的啤酒肚灌满灯红酒绿
望着北方的天空
他的眼眶里
竟突然漫过一丝雨云
而青草湖边那颗枯草，瞭望着
被寒霜压的低了又低
简介:沙从兵，网名长河落日，安徽霍邱人，中诗网现代诗歌编辑，月印无心佛教文化平台副总编，《诗原野》微刊副主编。诗作散见《北京诗人》，《河南诗人》，《中国诗影响》，《荒原》，《长江诗歌》，《大西北诗人》，《大平原》及《中国诗人》，《诗黎明》，《北方诗歌》等刊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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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2 09:4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