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我是张天才》利益均沾（1）

刀剑如梦 · 发表于 2023-12-25 09:09:51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假如张天才确老确实不幸上了西天见了阎王，我想也就不会有人说他长道他短。然而，却绝不是从此没了怨，没了恨，天下太平。
虽说张天才做些事，也确老确实有点儿让人鬼火冒。我就老想着，有朝一日，先把他铐了，打他个体无完肤，放他个盐缸里十八跌，再给他裹上三十六层辣椒面，扔进油锅里滚七十二滚，捞起来倒挂在七八月间的太阳底下，暴晒一百零八天，方可解了心头大恨。
但谁都知道，张天才最终也不过做了个副乡长而已。副乡长算什么？堂堂大中华，比他有能耐的人，哪个角落里抓不出一绺一串的。
所以无论怎么说，他也不过大河里的一只小虾米子，既坏不了一锅汤，更闹不翻天，当然无须忧及骂名千载遗臭万年。如果非要这么认为，那就实在抬举了他，他不过死了就被人忘了！总而言之，犯不着你我大动干戈。
就算你是个有心人，要揪他的小辫子，毕竟天底下，还就有靠听别人墙角盯别人的梢而辉煌腾达的人。可也要知道，张天才的烂朋烂友少说也可以坐上十儿八桌，三教九流都有。他要象乌龟王八一般把头一缩，你怕还真的连火门都摸不着。再算你能耐大，可以捉他入狱，关上十年八年“黑房子”。其实，按法律条款还判不了他那么多年。然而那年月，谁都知道，咱们国家正处在改革开放的社会转轨过程中，说乱呢又不乱，说不乱呢又还有点儿乱。总之，你也绝难讨到好果子吃。
罢，闲话休提。
话说张天才命大，居然硬生生从鬼门关溜脱。然而他现今的日子却难混得很，当然再怎么着，也比你我平民百姓好过得多。
先是他连人带车栽下乱石岗的事儿不胫而走，风一般传遍战鼓乡的旮旯角落。于是纵使战鼓乡的大小头儿们，大多与张天才有过这样那样理不清砍不断的关系，特别维护他的形象，在广播里播了一篇表扬他因公受伤的文章，以正视听。
可终归隔墙有耳，乡夫野老们又不全都吃素的，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内情。再由一些人添油加醋，说得有鼻子有眼睛，足以扫掉张天才昔日的威风。
闹到最后，区上、县上的头儿们，虽说终不过象用鸡毛掸子掸了掸灰尘，未作深究，但也都有意无意地问起过此事。
不久，张天才病好了，仍做副乡长。但毕竟一切已经成为明日黄花，今非昔比：大小大小的干部也与他谈工作，却总也勉勉强强，象在应付交差了事；乡民们也拿他当父母官，却除了几分表现在脸皮儿面上的恭敬外，连客套话也再多说不出几句。场面总是闹得不尴不尬。
这很使咱们的张天才不是滋味儿，窝着一肚囊皮火气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因为在他将要火冒三丈时，人们早已沉默了，退开了，单单拿了无辜的眼光瞪着他。他也没法子，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吧。
倘使单单如此，也便罢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张天才可以找门道调往别的战斗岗位，换汤不换药，照样吃得开，活得风车斗转红红火火。问题在于，他城里的朋友大多已经纷纷弃政经商，并捎来据说尚属机密的消息：从上到下所有的干部都要大幅度地精简！
放在过去，张天才也还可以拍着胸脯，硬硬梆梆地说：“你们都精简完了，也还得留着我张天才。”如今没了靠山，他的腰杆也不会比狗屎做的鞭硬得了多少。他申请调动工作的报告也被退还下来。
看来，张天才已经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于是惶惶不可终日，坐不安吃不香睡不稳，不出三天，人就瘦了一圈儿。
这我能够理解，做平民百姓的，虽然一辈子清汤寡水受人冷眼，可临到要告别自己的工作岗位时，尚且留恋不舍，何况张天才大小也算个八面玲珑左右逢迎的父母官儿。
一个人苦闷的时候，能够有人与他谈谈心，抚慰几句，也许就一切烟消云散。眼下就正有人来找张天才，但是看他那无精打采蔫不啦叽的神情，也是不大可能给张天才带来多少安慰，却只怕又要火上浇油，给张天才添麻烦。
此人名叫孔圣贤，乡里民办教师，张天才摔下乱石岗时，正是他背着进医院的。张天才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也正是此人，并且一看见他就觉着眼熟，于是以为有缘，于是做了朋友。
孔圣贤本来老实巴交，高中毕业无力挤进大学的殿堂，回乡做了民办教师，娶妻养子，勤巴苦挣，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但是这当儿却赌咒发誓不再想教书了。说起来，其实是做不下去了，他已经七个月没见到一分钱的工资，四个月没闻到油腥味儿，孔夫子也只有“三月不知肉味”哪！饿着肚囊皮白干活，谁愿意呢！所以他想找张天才搭个手，在乡政府机关里谋个差使。
张天才当然能够体谅他的心情。城里的朋友早就跟他摆谈过，县里的某些头儿们拿教育经费修了房子买了小轿车。这不是什么摩登事儿，犯不着大惊小怪。似乎为了填补亏空，还提了一笔款子到深圳那边去炒股，本以为能够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借鸡把蛋下，却不幸风起潮涌翻了船，连老本都喂了大鲨鱼，哪里还能够找得到钱给全县几千名教师发薪水。
那阵子，张天才春风得意马蹄轻，哪知道其间痛痒，笑笑而已：教师穷惯了，再穷一点儿也未必就饿得翻几个摆着。
如今自个儿也酸不溜秋的，猩猩惜猩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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