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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再见了大别山》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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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21 12:01: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罗绘 于 2024-3-13 17:33 编辑

第二十章



  
  
  国庆节快到了。可是气氛突然变得异乎寻常的紧张,总参通知全军进入“紧急战备”状态。据老兵们说,以前过国庆节,只是要求“保持警惕,加强警戒”,从没有进入过“紧急战备”状态。所谓“紧急战备”状态,就是“局势极度紧张,针对我国的战争征侯十分明显,部队全员立刻到达工作位置,随时准备战斗”,这种状态,建国后共有过三次,即:抗美援朝、炮击金门和六九年苏联入侵珍宝岛期间。那么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三排长回山东老家结婚,新婚第三天就被召回部队;炊事班长“座山雕”回家探亲,人未到家部队电报已到,又赶了回来;上士刘玉林到安庆出差,接到命令提前归队。团司令部领导和各营、连干部不分昼夜24小时值班,全体人员要求随时保持高度警惕,以确保召之能来,来之能战......
  据说,这回是中央又揪出了坏人,但以前历次路线斗争也从未进入过战备状态啊。大家照例又在猜测是谁,刘洪湘竖起一根指头分析说,可能是总参谋长黄永胜出问题了。总参谋长是个“高危”职位,建国后22年已换过7任,其中就有4任是被打倒的,就连和毛主席关系很密切的罗瑞卿、杨成武也未能幸免。但以前总参谋长被打倒也未进入战备状态,就是六六年传言中的贺龙搞“二月兵变”也没有。淮海也认为可能是黄永胜出了问题,现在中苏关系紧张,“紧急战备”可能是防止苏联会趁此机会对我国发动战争。
  有一天,储义民悄悄告诉了淮海一个惊人的消息:林彪出事了。把淮海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呢!储义民说,他妹妹最近来信这么说的,他妹妹在北京三0一医院,妹夫是“叶办”的秘书。储义民说后很害怕,叮嘱淮海千万不要再对别人说。
  淮海注意看每天的报纸,国庆节那天,毛主席没有和林彪登上天安门城楼,北京也没有搞庆祝游行活动,这在近几年是不多见的,在以后的报道中,也一直没有出现“林副主席”和“亲密战友”这一类消息。十月上旬,开始传达中央文件,先传达到团级以上干部,而后又逐级传达到营、连、排干部,中央文件究竟是什么精神,听过传达的人都严噤其口。大家的猜疑更重了。这时一个消息在暗地里流传开来,说出事的是“双木”,团政治处保卫股立即来人追查,结果消息的源头追查到了营部书记汪前进身上,汪前进被关了起来,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处分。
  终于文件传达到全体战士了,结果让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果真是林彪出事了。据中央文件讲,林彪原来是个阴谋家、野心家、反革命两面派,他“语录不离手,万岁不离口,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大树特树毛主席的绝对权威,大搞特搞对毛主席的个人崇拜,企图骗取毛主席的信任。但毛主席早就将他识破,在给江青的信中说,林彪是借他这个钟馗来打鬼。在1970年庐山会议上,他又指使陈伯达、吴法宪等人跳出来,抢当国家主席。还在空军将林立果捧成超天才。在这以前开展的“批陈整风”运动,就是针对林彪的。为了抢班夺权,他制定了一份《571工程纪要》,企图谋杀伟大领袖毛主席,搞武装政变,阴谋被粉碎后,于9月13日夜间仓皇驾机出逃苏联,在蒙古温都尔汗坠机身亡。
  “战备”状态解除以后,全军开展了揭批林彪罪行的思想教育活动。“理论家”刘洪湘对林彪的“罪行”作了系统的阐述,他说:从参加南昌起义一直到最后“折戟沉沙”,林彪在历史上就是一贯反对毛主席的,在井冈山时,他只是个小小的连长,对革命前途丧失信心,革命意志衰退,带着人当逃兵,被陈毅抓了回来要枪毙,是毛主席放了他。后来他又写信给毛主席,怀疑井冈山的红旗究竟能打多久,毛主席为了批判他,写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文。遵义会议以后,全党、全军都拥护毛主席的领导,他又跳出来反对,和大军阀、大野心家彭德怀勾结,要毛主席让出指挥权。到延安后,又反对毛主席到山西抗日的决定,主张到生活富裕的陕南去打游击,实行游击主义路线......”
  他不时斜着眼望望淮海,继续说:“......八年抗战,他贪生怕死,贪图享乐,小病大养,躲在苏联,回来后又不肯上前线,赖在延安。特别是在解放战争时期,多次违抗毛主席南下攻打锦州的命令,怕苦怕累,赖在哈尔滨的安乐窝,在辽沈战役中畏敌如虎,指挥部离前线几十里,直到毛主席批评他才把指挥部前移。建国以后,反对部队练兵,搞政治庸俗主义,用空头政治代替军事,说一枪打不准还可以打第二枪,其罪恶目的就是要把人民军队训练成效忠于林家王朝的私人武装。1969年他背着毛主席,签发了《林副主席1号命令》,就是试图实现篡党夺权阴谋的一次试探......”
  刘洪湘所说的林彪的历史,也都是从文件和报纸上看来的,但他用他的那些语言将这些内容极端化、妖魔化了,将林彪说得在历史上一件好事也没有做过。
  自上次和教导员谈话后,淮海就努力要改正自己不冷静的毛病,但刘洪湘的胡说八道,实在让他无法忍受,他说:“林彪是坏人,但你这些话我就不爱听。林彪南昌起义就反对毛主席,你倒是给我们说说清楚,他是怎么反对的?周总理、王稼祥许多人都到苏联治过病,怎么他去治病就是小病大养,你自己才是小病大养、没病装病。抗战时留在延安的人多了,他想留就留了?他是国防部长,不签发命令谁签发?是不是请你刘洪湘签发?真是笑话!你上次不是还为他的突出政治叫好吗,你为什么不把你的五好战士奖状扔到毛坑里去?”
  刘洪湘把眼一瞪,但没有发作,望望成志刚,成志刚也没帮他说话。
  蔡凤楼发言说,林彪家庭出生是个地主,他参加革命的目的,就是想投机,篡党夺权,复辟资本主义,让人民回到旧社会,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
  林彪事件发生后,最扬眉吐气的是王安民,他说:“怎么样,几个月前我就说过林彪搞的是空头政治,那时中央都没有发现,我已经发现了,却受到了连里批评。”他要求连里将对他的“错误批评”收回去,指导员说,林彪暴露了,但突出政治是我军一贯的优良传统,是毛主席在井冈山时期创立的,到什么时候也不变。
  从十一月开始,十连二排到独山附近施工,那里又勘探出了一处铀矿石,矿石在山的岩层中间,要打坑道进去开采。他们居住在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细腰葫芦形状的小山窝里,在小山窝东边的细长的山道入口处,临着那条向东通往六安的公路,公路向西两、三里处,就是他们去年宿营的那个独山小学。
  离开了军营,这儿的生活显得非常寂寞单调,每天除了施工、学习,业余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小山窝里的日头特别短,吃过晚饭后,太阳就匆匆躲进了大山背后,夜幕笼罩了四野,仿佛回到了天地洪荒的远古时代,寂静中回响着淮海雄壮或缠绵的手风琴声。最奢侈的享受,就是偶尔到西边隔着一座山冈的六一0部队或更远一点的空军八三0一部队去看一场电影。每天施工后,满身尘土,没有澡洗,也只能每星期到六一0部队浴室洗一次澡。
  夜间施工休息,是淮海思念曙光的情绪最强烈的时候,在坑道黯淡的灯光里,他在头脑中一遍遍地回想着她那可爱的笑脸,那美丽的直看着他的眼睛和那银铃般悦耳的欢快的笑声,“她此时在干什么呢?睡觉了吗,还是又在给我写信?”曙光在信中告诉淮海,她到三营去过3次,一次也没有看见他,她很想念他,想见到他,和他说说话,问他什么时候能来看她?淮海又何尝不想去见她呢,现在曙光在他心中的份量,已远远超过了周玲,通信已不能让他的情感得到满足,他也有很多很多话要对她讲。但在基层部队,身不由己,上厕所都要讲一声,到卫生队看病,也要经过连卫生员和营卫生所同意。九月份,他曾和曙光约定,在水电站电影院后面的河岸边的小树林里会面,但到临期前一天,他们班被派去帮团部话务班到几十里以外的地方架电线,共干了三天,让曙光在那里空等了两个多小时。后来他们又约了一次,这次他事先和曙光说好,如果他到时没来,就不要再等;这一次他果然又没能赴约,因为他已在独山了,他想像着曙光又一次失望地离开时一步一回头的情景,心里真不是滋味。国庆节期间,安徽省黄梅剧团来慰问演出,在礼堂看戏时,他在人群中找到了曙光,曙光也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他们连坐在卫生队的后面,曙光坐在最前面,跟人调换位置,坐到了后面,虽然靠得近了,但也只是以目相视,没能说话。中场休息时,淮海走到外面,曙光也走了出来,站在淮海近旁,但外面有很多人,团卫生队曾临时在三营卫生所工作的那个夏茜也来到他们旁边,眉飞色舞地和曙光说话,用那双媚眼看着淮海。中场休息结束后,人们都进了剧场,他们没有动身,等待着说话时机的来临,哪怕能说上一、两句话也好啊!但夏茜仍不离开,曙光对夏茜说:“开始了,你不进去吗?”夏茜说:“我再待会儿,你先进去。”曙光说:“你不是要看王少舫吗?该他上场了,快进去吧。”夏茜说:“我今天头晕乎乎的,在里面觉得闷,你快进去吧。”淮海无奈地看了曙光一眼,从中间的侧门进了礼堂,曙光和夏茜也从前面侧门走了进去。
  淮海常常想起曙光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不!我绝不离开你,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这让他很感动,他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可是他也很清楚,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像这大山里春天盛开的杜鹃花,花无百日红,迟早是要凋落的。这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初尝爱情的甜果,将爱情视如生命,但她的家庭所固有的那种门第观念,会允许她和一个普通战士成为终身伴侣吗?自从认识曙光以来,他一直将自己当作保尔,将曙光当作冬妮娅,冬妮娅曾冒着全家被杀头的危险,将被白军追捕的保尔藏在家中,但最终她还是痛苦地离开了保尔。最让淮海感伤的,是保尔和冬妮娅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是他们分手两年以后的一次偶遇:保尔在一个修筑铁路的森林工地上做工,天上飘着大雪,天气严寒,一列客车停了下来,车上旅客被要求下车帮助铲除路轨上的积雪。保尔将工作分配给旅客,有一个穿毛领皮大衣、戴一顶羔羊皮帽的中年男人,非常愤怒地不愿意参加劳动,他身旁站着一个戴着海狸皮帽、帽顶上有一个小绒球的年轻的美丽女子。保尔认出了那个女子是冬妮娅。冬妮娅好容易才认出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就是当年与她刻骨铭心相爱的初恋的情人,她身旁的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一个铁路工程师,在铁路局担任着重要职务,她正随丈夫到南方的一个大城市尼古拉耶夫去生活。扫雪结束后,旅客都回到车上,冬妮娅在路上等保尔,对保尔说:“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弄成这样,难道你就不能在现在的政府里找一个比挖土更好一点的差事吗?”最后她连手都没有伸给保尔。淮海上小学二年级时就看过连环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上三年级时又看了这部小说,保尔从那时起就成了他心中的英雄,要高于赵云、李元霸、武松等人。保尔会拉手风琴,他也会拉手风琴;保尔会打架,他也会打架;保尔在铁道工地上挖土,他现在也在大山里挖石头;保尔是一个穷孩子,却得到了美丽、尊贵的官宦小姐冬妮娅的爱情,他是一个普通战士,也得到了将军的女儿宋曙光的倾心的爱情;保尔和冬妮娅那段曾一次次打动过他、让他无限感伤的爱情结局,也将会在他和曙光的身上重演,他们本来就不属于一个阶层,周玲才是他现实生活中的人。他觉得对不起周玲,良心受到责备,只能自我欺骗,用一种十分苍白无力的理由来求得心理的平衡:我与曙光并没有出轨行为,连一个亲吻、一次拥抱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周玲近来的来信,使他心中产生了一丝隐忧:周玲告诉他,住在她家巷子里、也在她们厂工作的一个叫周大胖子的女人告诉她,她们厂革委会主任——一个“文革”前曾任过县委书记、地委财贸部长、行政十四级的老干部——的夫人,看上了她,想她做儿媳妇。她母亲对她说:“你赶快应下这门亲事,不管她的儿子长得怎样,都不要再犹豫了。”周玲告诉淮海:她是不会同意的。那个夫人把她叫到厂办看过她一次,但当知道她家的政治历史后,就改变了主意。淮海问她:这么说你是在犹豫了?如果那个夫人没有改变主意,你是不是就要改变主意呢?他对她母亲的这种行为非常反感,当初是那样地巴结他家,现在可能又嫌他不是干部,要另攀高门了,到底是小资产阶级家庭,唯利是图。因此他在给周玲的信中,就带着这种责问的语气。周玲回信说,她这样告诉淮海,不是要让他放心吗?她在这件事上,从来就没有犹豫过,是她母亲这么说的。还有不管那个夫人改变不改变念头,她都不会同意的。她这种近乎信誓旦旦的话,并未能让淮海释怀,总感到有哪儿不对劲,他钻进了牛角尖,终于想明白了:她应该说,“我是不会变心的”,而不该说“我不会改变主意”或“我不会同意”这类的话,她的话好像不是在谈论爱情,而是在谈论一桩买卖婚姻。但想明白了这一点,又使他的心得到了宽慰:“不管她改变没有改变主意,这句话说明了她还没有变心。”
  一天,七班的唐学茂很神秘地把淮海拉到一边,对他说:“我刚才去西边六一0部队卫生所看病,那里面有一个女兵听说我是六0七部队的,就拐弯抹角向我打听你,她还知道你是十连二排的,你和她认识吗?”淮海想起了去年大年初一,六一0部队师部卫生所给他看病的那个女卫生员,唉!想不到她还记着他呢。
  冬天到了,大别山里又飘起了雪花,漫天飞舞,覆盖了群山、田野、村舍,好像要将他们居住的小山窝填平。淮海想到去年他们在独山时,也下了一场大雪。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一年过去了,马上老兵退伍,新兵一来,他就成老兵了。可是,一年来他有什么收获呢?在这火红的革命大熔炉里,他没有被炼成钢,反而成了一个落后分子,连个团员也没能混上,他们这一批兵中还未入团的可没几个了。任中英是连团支部委员,在努力帮助他,但团支部书记潘长寿的工作,根本无法可做。
  元旦休息,淮海请了一天假,打算步行30多里去团部,无论如何也要见见曙光。路上,他搭上了工程兵六一0部队的一辆军车。他来到团宣传队,坐在宣传队宿舍里的一张床边上,眼睛注视着窗后团部卫生队的宿舍,但一直没有看见曙光,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也没有见到她,可能跟随团首长到一营、二营去了吧。饭后他准备回去,李兰江说:“你等一下。”说着走了出去,一会儿回来说:“我们明天到通信总站去交流演出,你跟我们车子走,今晚就住在这儿。”淮海说:“不行啊,那就超假了。”李兰江看了看天,说:“看样子又要下雪。”淮海说:“下雪没事,说不定路上还能搭上车。”
  他冒着北风上了路,走出四、五里,风卷着雪花从灰色的天空飘落了下来,越下越大,雪花在脸上融化,流进了衣领。风也越刮越大,搅动着雪花咆哮起来。飞舞的雪花像一重重迷离的帷幕,遮住了大山、河流和道路,前面四、五步就看不清东西,他靠着盘旋的道路左边的峭壁行走,以免坠入右边的悬崖。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沁人心脾的雪的气味,让淮海兴奋。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他顶风冒雪,走到毛岔河时,迎面开来一辆北京小吉普车,淮海在桥上停下,看不清车里的人,小车响了两声喇叭,开了过去。淮海望着车心想,可能是我们团哪位领导到一营、二营去慰问的,说不定曙光就在车里。突然,小车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兵,真的是曙光。曙光招着手,跑了过来,拉住淮海的手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淮海又惊又喜,说:“我到团部去看你,没见着。”曙光说:“我陪团长去了南京。你们在哪儿打坑道?”淮海说:“还远呢,在独山镇的北边。”这时汽车喇叭响了几声。曙光说:“我老远就看见是你,就对团长说,这是我们部队的,停车问问他吧。团长叫你去呢。”淮海来到车旁,向坐在车里的团长敬礼,团长问:“你是哪个单位的?”淮海说:“三营十连的。”“到哪儿去呀?”“我们在独山打坑道,正回那里去。”“你是从哪儿来?”“今天休息,我到团部去看老乡,从团部来。”曙光说:“团长,天快黑了,又下着大雪,用车送送他吧。”淮海朝车里看了看,后排坐着三个人,只有前面副驾驶的位子空着,那是曙光坐的,就说:“不用,我就在前面,一会儿就到了。”团长说:“那你要小心,不要摔到沟里去。”淮海和曙光走到车后,曙光拉住淮海的手说:“淮海,我真的不放心。”淮海朝汽车反光镜看了看,用手碰了一下曙光,两人走到离车远一点的地方,用身体挡住了曙光,放低声音说:“不要紧,这里已没有山道了。”曙光也低声说:“我舍不得你,走这么远的路,还下着大雪。”淮海说:“没事,下雪天走路,感觉还挺好。怎么样,跟我一起走。”曙光说:“要不是他们在这儿,我真跟你走。”团长的警卫员尹小飞伸出头来喊道:“小宋,团长叫你上车呢。”淮海对曙光说:“今天没白来。今年第一天就看见你,是个好兆头。你上车吧。他们问你你怎么回答。”曙光说:“你别担心,我知道怎么说。”从帆包里拿出一盒饼干,塞给了淮海,又给淮海拂掉帽子和大衣毛领上的雪,依依不舍地上了车。淮海久久地凝望着小吉普车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风雪中,觉得曙光仿佛乘着白云,飞进了天上的玉宇琼楼。他想到在这寒冷的世界里,在山的那边,也有一个人在想念着他,心里非常温暖。
    他转回身,继续赶路,天渐渐黑了,到独山镇时,大约已有八点多钟,街上已没有人,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将近九点钟时,终于回到了住地。
他没有到排里去销假,拍打着身上的雪,将一只伸长脖子、俯身冲过来咬他裤腿的大鹅踢翻,走进了伙房,3个炊事员已准备睡觉,炊事班副班长赵大发在给一只闹钟上发条,炊事员周海涛给他将饭菜热了一下。淮海坐下吃饭时,3个炊事员也坐在桌旁陪他说话。
  淮海问周海涛:“今天饭是你烧的吗?”
  周海涛说:“是的。”
  淮海说:“不像。”
  周海涛问:“为什么?”
  淮海说:“奇怪,没糊。”
  周海涛说:“你这家伙,那次就是你的破书把我的饭烧糊的。”周海涛最初当炊事员不安心,烧过几次糊饭,所以后来只要吃到糊饭,人们就开玩笑说今天肯定是周海涛上灶。
  淮海又说:“你知道为什么把你调进炊事班吗?”
  周海涛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赵大发问:“他是怎么调进来的?”
  淮海说:“连里以前有很多人生胃病,都快影响到施工减员了。”
  赵大发不明白,问:“这跟周海涛调到炊事班有什么关系?”
  周海涛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从来说话都不正经。”
  淮海说:“你们难道没发现,自从周海涛调进炊事班后,许多人的胃病都好了。”
  周海涛说:“饭都塞不住嘴,通报批评一点也不冤枉你。”
  赵大发说:“蔡凤楼还想到炊事班来呢。”
  这里是在坑道里施工,用不着安全监视员,胡大荣就叫蔡凤楼每天到炊事班帮厨。
  淮海说:“你知道他为什么想到炊事班来吗?活儿比施工轻是一方面,主要是夜里不用站岗,早晨不用出操。说了你可能不相信,他当了一年兵,夜里还不敢站岗,怕鬼怕蛇怕特务,就这点出息,成志刚就照顾他,每次让他站头班岗。轮到我站头班岗,我就不让给他,凭什么啊!”
  赵大发是六九年的山东日照老兵,他问淮海:“你到响洪甸去,没有回连里看看吗?”
  淮海说:“没有。”
  他又问:“在团部听到什么消息了没有?”
  淮海问:“哪方面的消息?”
  “今年退伍的消息。”
  “听说退伍名单已报到政治处,元旦以后宣布。”
  “知道我们连有哪些人退伍吗?”
  “不知道,反正我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时刻听从党召唤。”
  赵大发打了个喷嚏,摸了摸乱蓬蓬的头发,将像是镶了一道黑边的白衬衣的领子扣好,说:“你才当一年兵,哪轮到你。我已当三年兵了,今年肯定要退。”
  淮海说:“我看你退不掉,你和‘座山雕’总得留一个吧,‘座山雕’是六八年兵,年龄也比你大,要退也是他退。”
  赵大发说:“退就退吧,反正留下也就是再多当一年伙头军,又不会提干。”
  淮海说:“那也不一定,只要能不走,就有提干的希望,你看我们连几个排长和代理副指导员,原先在你们六五三二,都已准备退伍,忽然新建我们这个部队,都提干了。今年老兵退伍以后,代理副指导员取消代理,刘玉林就能当司务长,那你也就有可能当上士,当了上士也就离提干不远了。”
  外面风雪还在肆虐,窗台上堆积着厚厚的雪,仿佛要挤进屋里来,屋里灶上的大锅里煮着的开水冒着腾腾热气,另一个炊事员柏树森又往灶坑里加了一捧干柴,这里就成了这个寒冷的世界里最暖和的地方。淮海吃完饭,桌上的小闹钟突然响了起来,把赵大发吓了一跳,说:“我一听到这声音就紧张。这个破钟,早上不闹,这时倒闹得凶。”淮海看了一眼闹钟,说:“快十点半了,正好轮到我站第二班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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