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节

天地沙鸥 · 发表于 2023-12-9 06:31:28

本帖最后由天地沙鸥于 2023-12-9 06:41 编辑

　　故乡的冬节　　
　　久违了的“雪拥溪山”美景刚刚醉倒过他乡的游客，神奇的冬节就不期而至。九至一阳生，一年中最短的一天，就在我们不知不觉中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猎猎的西风也即便变成了寒冷的朔风。冬天于是就真的统治了我的故乡。霜雪飘白了故乡的山川；冰凌凝固了故乡的溪泉；朔风啸尽了故乡的落叶。几场飞雪过后，故乡也变得严寒起来。往日的烈日骄阳，却奈何不了冬的肆无忌惮，气若游丝地躲到天之一隅里去了。
　　然而，严寒并不是我们小伙伴们所畏惧的，飞雪、冰凌、雾凇、冻雨，倒成了故乡孩子世界里不可或缺的礼物。雪拥溪山，冰凝溪泉，寒林雾凇，这些美丽的冬天景色，不仅在故乡小伙伴的眼睛里是美丽无暇的，而且在故乡大人的眼睛里也是至纯至美，无可挑剔的。况且这些美丽的冬景，是无数异地他乡所无法企盼得到的。几场飞雪，掀开了故乡小伙伴的心扉，绽开了故乡小伙伴的笑颜。因为，他们憧憬着冰雪的世界。那里有他们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受大人们约束，想干啥就干啥。比如说堆雪人，打雪仗，溜冰，还有雪地捕鸟，雪中狩猎。踏雪寻梅，红日白雪，看红妆素裹。
　　于是，故乡的冬节不期而至。家家户户把丰收的糯米碾成面粉，搓成汤圆。小伙伴们这一天起得特早，早已穿上新衣，把灶台围住。为大人们添柴加火，早已把汤水烧沸了，于是，大人们把满筛的汤圆放入沸腾的汤水里，我们注视着汤锅里，随着沸汤滕升下沉的雪白的汤圆，馋得满口流水。于是大人们摆出了一个个磁碗，在每个瓷碗中吝啬地放上丁点的糖，然后迅速用勺子舀了已煮熟的汤圆，连着汤满满的盛了一碗。小伙伴们迫不及待地拿了汤匙，端了满满一碗汤圆，边走边吃起来。也不管烫不烫嘴喉，囫囵吞枣似的吃下满碗滚烫的汤圆，直到胃里还是烫的。
　　香甜的汤圆好吃诱人，美好的岁月也像香甜的汤圆那样好过迷人。君须知，吃过冬节的汤圆，我们就长大了一岁。那美好的岁月也随之消逝了一年。我们没有后悔，因为迎接我们的是更为壮观美好的青春岁月，我们将脱去用梦幻哺育我们成长的岁月，我们渐渐步入辉煌的青春殿堂。于是，我们茁壮成长，可以做我们自己所想做的事。像大人们那样，威武雄壮。我们还可以像我们的哥哥姐姐们那样，携手于林间小径，相拥在古原芳甸，倘徉于田间小溪、、、、、、、享受着甜蜜的爱情给我们带来的快乐。
　　一年中，小伙伴们从温暖的春风中走过，走到了炎热的盛夏，然后终于从盛夏的烈日里盼来了凉爽的秋风，凉秋过去，寒冬却不期而至。日子就这么分分秒秒地过去，一刻也不停留地向另一个世界飞逝。冷酷的岁月，无情地剥去了披在我们身上的用梦想点缀起来的童年彩衣。于是，我们不由自主地渐入充满理想的少年。从梦想中走出来，进入了理想的天堂。
　　理想的天堂是用鲜花编织的，我们用我们的勤奋，用我们的汗水辛劳浇灌着美丽的鲜花。等到鲜花盛开的季节，我们采撷了芬芳，用美丽编织着理想的天堂。金色的童年赋予我们美丽的梦想，灿烂的少年赋予我们美好的理想。在我们的心灵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一切都是那么的纯洁高尚。
　　在故乡的日子里，我们迈开了理想的步伐，踩着佳节的节拍走向未来。元宵的灯火，寒食的青烟，端午的龙舟，中秋的明月，冬节的汤圆，除夕的焰火。我们数着日子，每当过完了一个佳节，就向着下一个佳节企盼。我们总能在不断的企盼中获得安慰。再没有比什么盼到佳节更令人开心的了，至少在故乡的日子里是这样。
　　故乡童年生活里的冬节是美好的，我不知道祖父是否与我们一起欢度过冬节，因为那时我太幼小了。是父亲把我从祖父手里刚接过来。听祖母后来说，祖父体弱多病，在我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因此，在我的童年记忆词典里再也翻不出祖父的印象。只间接地听父母、祖母说道过祖父对我的关爱。透过朦胧的记忆的网，我似乎看到这样的情景：
　　那是故乡的冬节日，祖父牵着我的小手，在云岭故乡的直街上逛了一趟。我盯着街旁店铺里的橘子不走，于是祖父从衣兜里掏出他冒风雨犯寒暑赚来的钱，给我买了橘子。他把金黄的橘子放到我的小手里，然后亲昵地对我说：“噢，宝贝乖，我们回家剥橘子，吃汤圆，穿新衣服罗”。回家后，祖母把父亲从外地寄过来的新衣服给我穿上，盛了一碗雪白喷香的汤圆让我吃。后来，祖父边教我剥橘子边对我说：“吃了冬节的汤圆，小宝贝都长大一岁了，变成大人啦”。可惜小孙子长大成人了，祖父却不在人世了。
　　童年时候的冬节，我几乎都是祖父的怀抱里度过的，父亲母亲都在外地工作，除了过大年放假，其余很少时间回家。虽说冬节是小年，过节似过年，但因为国家没有既定这个节日要放假，所以工作人员只能坚守岗位，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合家欢度冬节。打开我童年的记忆，祖母带着我郑重其事地过着冬节。
　　寒风凛冽，冰雪封佳了故乡的山川，连老屋的瓦檐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于是，我从梦中醒来，祖母早已烧好了汤圆，她早已把父亲从外地寄来的新棉衣放在我的床头。我穿上了新棉衣刚洗刷过，祖母就端着几碗冬节汤圆带上香，唤我一起到中间二楼的神龛前。神龛上供着祖父的灵位，祖母摆好冬节汤圆，点上三支清香，拉着我一起跪在神龛前，然后双手合十，嘴里放声祈祷：“保佑儿孙脚手康健，水岁平安”。我也在默默地祈祷，接着，我们就回到厨房，香甜地吃着冬节汤圆。穿着新棉衣，吃着滚烫的冬节汤圆，一直暖到心田里去了。
　　后来，父亲调回了乡中心校工作了，母亲也调回到故乡的供销社工作了，弟弟妹妹们也分别从外祖母家，父母亲身边飞回到故乡来了。我们合家团聚，欢声笑语总是充斥着那美丽朴素的新居。合家团聚的日子总是那么令人开心，这才叫做幸福。一家人一起过冬节的情景也让我永生难忘。
　　祖母总忘不了先祭拜祖父，并向祖父在天之灵祈祷。祭拜时，她还唤去我两兄弟，不知道为什么不唤我的妹妹去。祭拜过后，我们一家人都穿上新衣服，然后都围在灶台边，等待吃冬节汤圆。吃饱了汤圆，我们满身暖呼呼的，于是都跑到雪地里，兄妹五人开始玩雪游戏了。弟弟喜欢打雪仗，我喜欢堆雪人，妹妹们只对雪地里的脚印和溪流里的厚冰有兴趣。于是我塑了雪罗汉，还用乌碳做他的眼睛，弟弟先和妹妹打了一通雪仗，他勇敢面对三位巾帼枭雄，却毫不退让。后来跟别人打雪仗，赢得太多了，乐了一阵子，妹妹们滚雪球，踩坚冰，印雪人，还去老屋后门的老梅树上折梅花玩。父亲母亲伫立在雪地里，凝望远处山峰，他们总是依偎在一起，是在回味他们甜美的爱情？是在憧憬美好的未来？看着满地生龙活虎的他们的爱情结晶乐开了怀。
　　合家团聚，共聚天伦之乐的日子是幸福的。人间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当我长大成人的时候，却要到外地求学。幸亏离家不远，而且跟外祖母家很近，于是，冬节就到外祖母家里去过。外祖母家过冬节也很热闹。表兄妹一大帮，其乐融融。读高中时，两派武斗，都打死了人，于是学校无条件放假。我又回到了故乡，耕田务农，静等局势平静下来。
　　几年前，好事的父亲却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那时，我才十四岁，女孩子才十岁。起初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伙伴呢！常常玩在一起。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婚姻关系，将来是要成为夫妻的，那时候，祖母是否安排过让我俩过冬节，我可记不清楚了。只记得祖母给我们送过来两套新衣服，还特意为我们俩煮了冬节汤圆，让我俩在一起吃。我只记得那次的汤圆特别的甜，我疑心是祖母把糖放多了。可惜的是我没有与她结成秦晋之好，这是我们俩永生的憾事。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两派闹到了武斗，局势动荡，父亲带着他的教师去全国大串联去了。母亲坚守岗位。那时维多的是离乱，我们一家子也很少能共聚一堂的，过冬节也是如此。一家人分处几个地方，只能端起汤圆，遥望着远方的故乡，思念着故乡，思念着亲人，遥祝亲人幸福安康。
　　冬节，是团圆的佳节，过节如过年。故乡的冬节是幸福的，温馨的，热闹的。如今我们天各一方，在异地他乡，过冬节的物产丰盛了许多，冬节的汤圆也比故乡的好，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故乡冬节那种欢愉。世态淡凉，人情冷暖，如今我身处异地他乡，没有了亲情的呵护，没有了爱情的滋润，孤军奋战，寂寞惆怅。我是多么的渴望回归自己的故乡，多么盼望与家人团聚，共聚天伦之乐。就让那美好的故乡冬节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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