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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张天才之本无外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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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7 09:23: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1987年6月30日早上,他鬼把脑壳摸到了,不知那根神经出了差错,刚起床就空着肚子喝了不下半斤的老白干,一时酒劲儿上来,特别兴奋,特别话多。为忠实体现其本意,本节文字谨采用第一人称叙事。如有不便,敬请见谅。)
我敢打保票,从古到今这人类社会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关系网组成的。在这个关系网内的人就是一个利益的共同体,他们把权握势,往往把自己的利益需求作为大家的利益需求,却又往往把大家的利益占为自己的利益。
哎呀,可以这么说,一个单位的关系网就是扎根于单位的毒瘤,它会破坏了单位的团结;一个地方的关系网就是埋藏于地方的炸弹,它会阻碍了地方的发展。
还是不明白的话,那就这么说吧:你和三个强盗处在一起,当他们一致同意占有你家的一切时,你要不要表示欢迎呢?
这就是说如果强盗的逻辑被冠以整个集体的名义时,根据少数服从多数原则,或者大家心知肚明的往往由强势者制定游戏规则的潜规则,它也可以被说成是合法的甚至被说成是正义的——而要能够被冠以集体的名义,这就是关系网在发挥作用了。
不过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本人在这关系网的社会中还算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一个处事不变的人,一个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人,一个纯粹的人,要是有什么想法,那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做打算。
说句老实话,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恨关系网,除去关系网我别无所恨。
现在我就正在做一篇题为《撕破关系网》的文章。你可千万别说我是个“假大空”,又在“放卫星”。告诉你,早在好多年前,我便已经在一家全国性的报刊上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叫《打倒牛鬼蛇神》,你可能也读过。
嗨,瞧瞧,老这么没完没了地穷唠叨,咋忘了向你作自我介绍呢。我姓张,大名天才:嘿嘿,既表明我自幼聪明过人本事通天,又包藏着富贵吉祥的鸿运,“添财”嘛。
这一点,你不要疑神疑鬼信不过人。我张天才虽说未访遍这方圆五百里的算命先生,却也天南地北拜访过数以百计的“算命神仙”。综其结果还没有不认为我张天才是个命大福大财大的人的。
挑明了说,今生今世我张天才就仗着这么个响当当硬梆梆的名儿,将来不做国家大员,也一定是个前呼后拥的百万富翁!
唉,谁让我取下这么好一个名字呢?!据说现在好多外国人都赶着来中国,就为取个好名字呢。
我知道你要笑我迷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信则灵嘛。何况我又没有跟那些装神弄鬼的神棍打亲家,没有跟那些烧香拜佛的巫婆有什么说不清理不断的瓜葛,所以我想他们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在为我算命的,对我说的都是老实话。
话又说回来,这年月明里谁都他妈的唱“无神论”的调,暗里却又有几个不求神算卦烧香拜佛,找点儿精神上的安慰?!
好象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不多谈。
放下那些不论,你看看我张天才,虽然现在年纪不到三十岁,但已经堂堂皇皇的是咱们吴池村的一村之长:全村四千五百六十七号人,哪个敢不看我张天才的脸色行事呢?
我不想再跟你哆嗦,我得赶快把文章做出来,而且一定要做到“语不惊总理,誓不休”。
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以为我要如此这般地去和高贵的总理大人拉上个什么关系,到中央去混个一官半职。
谁都知道我张天才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还没有什么路子可以与总理攀上个什么“竹根亲”的。
何况你别搞忘了,我张天才最恨关系网!
当然,我这也不是没有什么来头的,我就是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我也是国家的一名干部呀,虽然只是村干部,算不上哪门子官儿,但毕竟也是总理手下的一名小卒,在人民公仆之列嘛。
(嘟嘟嘟,嘟嘟嘟……)
我得去听个电话。其实我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大可能是乡上王半山王副乡长打来的。
王副乡长昨天居然给我送礼,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礼轻情义重,而且他还许诺将来一有机会,就调我到乡政府去上班。他这么做,无非想让我搭个帮手,把王月明(王副乡长的儿子)安排到我们村的加工站做事。
我本来最不喜欢礼不礼钱不钱的,但是一想到我那个有点收藏嗜好的老婆时,我就心软了:世界上的男人有几个不心疼自己的老婆,又有几个不服贴自己的老婆呢?要不然,这样的男人不是在外面包“二奶”就是在外面养“小秘”:反正钱包包被别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当然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也是为了我今后的工作能够顺顺利利地开展,从而更好地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
你不知道,有些良心被狗吃了的村民背地里老骂我“草包司令”。
我为证明自己一直是一心一意地为全村谋发展,千方百计地为全村群众发家致富想办法找路子,起早贪黑地为老百姓服务——总之一句话说来,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过——早就费煞苦心地想结交乡上的干部,从而为村上争取更多的发展项目和资金,为群众争取更多的利益。
只可惜乡上的那些干部往往高高在上,先前一直不体贴我这个小小村长一心想为群众办实事的急切心情,凡事一个钉子一个眼儿,让人下不了台。
村加工站的负责人是我大哥。我把情况跟他一摆谈,他立即就辞掉一个工人:这小子家里穷,已经有三年的农业税没有上缴。
这事说起来我也实在不忍心,因为这穷小子也是我安排进加工站的。
大半年前,这小子的妈捉来一对双月猪儿找我帮忙,给她短命的娃儿,她这么说的,联系点活计挣点钱,一来可以帮补一下家里的开支,二来可以给娃儿他老爸治一下病。
我正想跟她说,这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职责嘛,干吗塞私包袱呢?况且办不办得到,还是个悬吊吊的问题哪。
可我还来不及阻拦,我那性急的老婆早把猪儿关进圈,骑虎难下呀。
事实上,你知道,最关键的还是在于谁让我是个人善心慈死心踏地地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呢。
现在为了能够更好地为大多数人民群众服务,为大多数人民群众谋利益,我只好舍一求百,为难这着实可怜的穷小子。
不过这小子好歹也干了两三个月,该拿工钱六百块。其实应当一千块,只是我大哥说,我们都为这小子的事操了不少的心,多多少少得落点儿辛苦费,买碗凉茶喝。
我本来还是觉得拿这些钱不合适,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应该且理所当然:当干部的也是人嘛,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泥菩萨,画在纸上的看门神。
话都到这里,我也就不妨再摆几句。
就说这部电话吧。这几年我们乡大力发展蚕桑业,成为全省出名的蚕茧“万担乡”,经济较头几年宽裕多了,与周围其他几个乡镇相比我们算是“小康”了,所以乡上要求各村装一部电话。
我们村的电话按规矩也应该安装在村部,我也没什么意见。可我老婆认为咱们家的楼房新修成不久,也够派,弄部电话到家里放着,岂不更抖擞(那年月安装一部电话前前后后要花一万多,家里有电话可就是身份的象征)。
这真是个有创建性的群众意见,值得研究研究。
实际上你也应该理解,我张天才一向惦念着为人民服务,这年月搞党政分开嘛,村里的实际工作大多落到我来操心。
我请村里各社的头头脑脑们到村部搞会餐,让他们充分运用自己的民主权利:他们都一致建议为了便于同上面接洽工作,这部电话就应该安装在我张天才张村长家里——白纸黑字还摁上了红手印。
于是尽管支部书记老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可一个虱子顶不起铺盖呀。
这事儿你也不能冤枉我以权谋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年月的诸多事务,有几件不是放在餐桌上,用哗哗啦啦流淌着油水的筷子,蘸了泛着银色铜光的烧酒画的押?!
何况我是遵循民主原则,遵从大家的意见,顺应民心呢。
(嘟嘟嘟,嘟嘟嘟……)
王乡长又在催我了,我也不能再跟你尽摆空龙门阵,那可是一件正经八百的重要事。我对着话筒恭恭敬敬地说一声:“王乡长,叫你儿子明天来上班吧。”
不料听筒里传来的并非王乡长那大声武气浑厚有力的男中音。王乡长的声气确实象当大官的人的声气,与众不同。
传来的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张村长,你那事我替你摆平了。我这周星期天要到你那儿钓鱼哟。”
原来是明珠职业中学校长周明礼打来的。
我应承着:“好,好……你来就是……”心里却盘算着为着周明礼的这一趟,我又得花多少钱。
你可别笑我小家子气斤斤计较,财上分明大丈夫嘛。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我那小姨子婆家的堂弟今年个儿初中毕业没考上学,但这小斯又死活要读书。小姨子找到她姐姐,我老婆当然拿我往脸上贴金。
这不?小姨子前脚刚出门,她就大呼小叫:“我要看看你对不对得起我妹子,她给你带来两瓶正宗老窖酒。”
我的心里虽然有些厌烦,但最终还是有些快活:全村哪个不知道我张天才乃赫赫有名的“酒口袋”。说真的,要搞一场喝酒吃肉比赛的话,全村哪个不甘拜下风!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革命的干部,没有革命的身体做本钱,怎么去为人民服务?
再说你看看周围团转,如今这世道,啥事又不是放在餐桌上、茶馆里、歌舞厅、洗脚房如等等的地方摆平的?!能够端到桌面上来摆给大家看的,其实都是早就煮熟了的鸭子,旁人哪里还有发言的机会哦?
至于周明礼,好几年前我们就是老相识。
那年子我走马上任当副村长,周明礼在乡中心小学当校长。他来我们村的小学检查工作,我陪行。中午学校例行解决伙食问题,我这个“酒口袋”也领教到他的海量,我们成为真知己。
当夜我请他到我们家里歇息,我老婆还简直象给剐了心肝似的。周明礼后脚还没跨出门槛,她就指桑骂槐诅咒我好半天。
不过那天她妹妹来找她帮忙时,她总算美美实实地夸扬了我一番。女人家就是见识短哈!
我家就住在我们村的一座堰塘边,人称吴池的。这个塘说大不大,三十来亩。
那夜,周明礼开玩笑似的对我说:“你们这个堰塘可大哟,有人承包么?”
我告诉他,唐家包着呢。
他问:“多少钱一年?”
“五百块。”
“你咋不包呢?三千块一年也赚大钱的。”周明礼扯着沙哑的喉咙,咕咕地笑。
“没办法哟。别人合同早写定了,十年哪。”只怪我老婆心疼一个钱字儿,又嫌塘里淤泥太多,要不包产到户那些年,我也不会让唐家占先。说句老实话,唐家承包后,第一年就纯赚千多块。唉,晚啰。
周明礼也许多喝了几口酒,瞪着他那一双绿豆般的眼睛,晃着圆鼓鼓的又小又尖的脑袋:“办法有的是,只要你肯干……”他摆出一副无毒不丈夫的架势。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醉眼朦胧地,当然我的头脑非常清醒,拉着周明礼的手:“好!我懂了。哥子,事成之后,我请你来钓鱼。”
周明礼走后,我马上找到社长老曹:“我出一千块一年承包队里的堰塘,你把唐家的合同了结了吧。
在村里,老曹可以说是我的铁心豆瓣,到哪里我俩都像穿了联裆裤,不过他更像我的跟班:什么事只需看我的脸色,用不着吩咐就知道并且很快办好来交差了——也许好像是哪天我喝醉了,曾经给他许诺过:假如哪天我当村书记,就让他当村长。
但那天,他还是显出了一幅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看着老曹惊疑的神情,我只好再给他点想头:“我把村上的水库承包给你、李名宣和张顺利三家。每年四千五,咋样?”
曹社长眼睛一亮,谁不知道村里的水库面积百余亩,油水厚着呢。现在愿“泼血本”承包它的就已经有三五十户。他应允了。
为什么不单单承包给曹社长一家?一则怕人家说东道西不好听;二则李名宣、张顺利这两个人够朋友也很有诚意,为承包这水库,他俩差不多把我家门前的蚂蚁子都踩死完了。
事情也没多少疙瘩:村里的副村长是老曹的表兄,副书记是我四弟,会计是我二哥,至于各组的头头脑脑,我向来都是放在餐桌上,让他们用筷子和酒杯行使自己的表决权。
话到这里,我也就不妨坦白地跟你们说了吧:其实最终我每年只象征性地交了二百五的承包费;一千块,那不过是扯个幌子,做给大家看的。嘿嘿,这没点手腕是绝对做不到的哟。
你可千万别牛抓到稻草一样,说我卑鄙口是心非。
现在不是提倡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其他人么?虽然象唐家那样的“土八路”也可以这样做,但毕竟不会象我这样有号召力吧
噢,你是说我们村的领导班子不大对劲儿?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培养接班人嘛。古训道:内举不避亲,任人唯贤。
噢,你是说我在滥用职权,揩公家的油水?我晓得,我不就是少交了一点塘堰的承包费么?
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我还不是响应号召,想先富起来么?你想想,我作为一村之长,要是没有先富起来,怎么去带动全村百姓发家致富呢?
何况我的这点儿事情也太小儿科,怎么说也上不了条条款款,更犯不上上纲上线嘛。
如今这年月,口是心非两面三刀比我毒辣的人多着呢:这会儿可以在成千上万的人面前正襟危坐义正词严慷慨激昂信誓旦旦,说的比唱的还动听,过会儿却又可以大摇大摆脸不红心不跳明码实价地干勾当。
翻船的事儿也有,但官场上的船似乎自古以来就很有特色:上了级别的船(好象自古以来就有“刑不上大夫”的说法)便常常组合成了联合战舰,比那航空母舰还稳实,便也常常象买了终身保险
除非朽得没了底底,又且没了帮靠,向来都可以在风吹浪打日晒雨淋中乘风破浪,断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喂了鱼。
每有风暴,被挤被压被撬翻被捣碎者,不过处在了风暴中心而又自不量力的小船儿罢。
嘿嘿,这一点,我比你看得透吧?
唉,别再问了。再问,我就只有说你是人头猪脑,不会自己想问题了。
(叮当……叮当……)
有人在按门铃,看来还得耽搁一下。闹了这么久,我的文章还没有开头呢。
顺便提一下我家的房子吧:修成不到两年,论外观在城里也不会落伍;内部装修正在逐步进行,当然大件物品还是齐全的。
整栋房子二楼一底,均按套间设计,外带一个两三百平方米的小院落。花钱不少,都是我们两口子这些年勤巴苦挣省吃俭用换来的。
我之所以要修这楼房,还不是为了在全村起到一个示范带动作用,引导群众过上更好的生活;否则我早就象那些有钱人一样,进城安家落户显摆了去,哪里还用得着老呆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山旮旯里?
来的人是曹社长,他急冲冲又兴冲冲,好象刚刚一脚在地下踹出了一个金元宝:“刘家出事了,刘老头子死啦。”
我有些冷漠:有什么了不起,刘老头子害病十多年,早该见阎王。
这并不是我不关心人民群众的疾苦。你都看见了,这一大早折腾我好半天,到现在还没能够动笔做成文章:浪费时间等于浪费生命哟,我的同志。我能够有好兴致么?
不过还是提一下吧。所谓刘家,就是我大哥剔出村加工站的那个穷小子一家。他家先前并不穷,只是刘头子中年染上一种怪病,不痛不痒就是浑身瘫软无力起不了床,医了这么多年一直不见起色,半死不活的。他的家也给弄到吊起锅儿当钟敲喝西北风烧虱子吃的地步。
本着一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赤热之心,我也曾竭力想解决他家的困难。但是全村七八百户人家四五千人口,我咋忙得过来?况且过多地关照他一家,免不了招来许多闲言碎语,让人难受。
老曹却欢喜得跳起来:“吴乡长……”
我的妈天!我肚子里半瓶跟斗儿酒烘起的兴奋劲儿,全消失了:“我他奶奶的咋把这至关重要的事也给忘了呢?
王副乡长昨天来时无意中就曾说过,吴乡长今天要下村来督促收上缴款的。
当时我心里就凉了半截,头上直冒冷汗:我有难言之隐啊。
半个月前,我与老曹在社里代乡上收过一笔上缴款,共计六百二十块,还没缴上去,吴法明那个王八糕子就来找我们去搓牌。
我和曹社长都不情愿,可吴法明的老婆却在一旁把边帮鼓敲得嘣嘣响:她大哥一夜就整过三千块!
我仔细一琢磨,对呀,这也不失为一条发财致富的好门路嘛:管它黄狸黑狸,逮到耗子就是好狸啊。
结果手气太背,借鸡下蛋不成,反倒把上缴款输得一文不剩,还赔上了几百私房钱。我本想从家里拿钱去把上缴款垫上,可我那个老婆真她妈的不开通,就是紧握财权不放。
为这事,我三天没跟她说话:想当初,要不是看着她老爸子手里捏着村委会的印把子,老子才不跟她结婚呢!
没办法,我和曹社长只好向乡上分管领导汇报,借口村民的苦情,请求宽延期限,以另图良策。
这不是我有意欺上瞒下糊弄人,事情的前前后后你已经看到了,我没办法呀。
但我总得把摊子收拾着不撂挑子吧——我还不是想多争取一些为人民服务的机会和时间,至少要将功补过吧。
没料到吴乡长好大喜功,竟然不考虑村上的实际情况,亲自下村来督款。你说急不急煞人?
好在我昨天一得到消息,就让老曹关照几家重点户,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曹社长却一个劲儿地讲下去:“……他们今天下来督款,见刘家的门锁着,叫几声没人应,就破门而入:刘老头子已经硬梆梆地死在床上啦。张村长,机不可失哪。”
曹社长诡谲地笑着,大有我一声令下,他就立刻挥舞着鬼头大刀冲锋陷阵杀将出去的阵仗。
他虽然和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但他也不过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条没有脊梁的趴耳朵狗,我不给他撑腰,他龟儿子连拿杀鸡刀的胆量都没有。你说,这个人哪,怎么去说呢。
我的勇气不知从哪儿溜出来,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头,心儿变得异常坚定,我自然知道什么叫机不可失:天助我也!
这当儿,王副乡长赶来我家,一副天都塌下来的垂头丧气样子,他是随吴乡长一同下村的。一进门就冲我和曹社长嚷起来:“真他娘的倒霉,碰上这等背时倒灶的麻烦事。”
我和老曹不由得变了脸色,但眨眼之间我又计上心头:我没有退路啦。
我告诉王乡长,只要他愿意,他儿子王月明马上就能到加工站干活。王副乡长一下子快活起来。我乘热打铁地给他递点子:我们一同借刘老头儿家的这件事,整治整治吴乡长。
王副乡长是个明白人,旋即揣透我的心思,犹豫一阵便答应下来。
你别责难我阴险狡诈,还拉人下水。说句老实话,狗急跳墙兔子憋急了还咬人,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上头这些混蛋太不体贴我们:我们这些当下属的干部成天颠上簸下辛辛苦苦,到头来却连一点想头也没有,真让人失望哪!
作为一村之长,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站出来和他们斗一斗,为全村乃至全乡的村社干部讲几句公道话:我是从来没有忘记过要为人民服务的。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三人一合计,很快就分头行动:我和王副乡长去稳住吴乡长一伙,暂时阻止他们溜走;曹社长去组织群众。毛主席教导要走群众路线。
我和王副乡长直奔刘家。老曹敲响了老梧桐树下那口陈古八十年的破钟,召集全村老小:拿的拿扁担扛的扛锄头,直冲到刘家大院子,把惶急无奈的吴乡长一伙围个水泄不通。
这些耿直团结力量无比的人民群众,看来我先前对他们有些误解,愤怒得几乎把吴乡长他们一帮人吞掉。
然而这个鬼吴乡长虽然吓得慌,却始终不肯软口,答应我们取消全社全年所有的上缴款。弄得我们围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白费许多心思。
兵贵神速,老祖宗们的训导真他妈的有道理。只怪老子心慈手软坐失良机。
不知谁走漏的消息,那个混蛋吴乡长的救兵接二连三地赶了过来:乡上的,区公所的,县上的,他妈的,大大小小的干部到得不知有多少。
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种阵势:腿打颤哪,脊梁上如刺冰刀。
花花绿绿的车辆排得象长龙,看得老子头昏眼花。
这都他妈的吴乡长的关系户无疑。十面埋伏,我看来寡不敌众!
没想到初时一直不说话的刘老头儿的死老婆,竟然狗仗人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瞎唠叨起来。
她大概急疯了,她竟敢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哭的数落我和曹社长,反倒称那个吴乡长是个真正的大好人。
哼,这准是她想与那个鬼乡长拉关系。他妈妈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戳我脊梁骨,看日后有你好受的!
她说吴乡长劝她男人好好养病,乡上会解决他们家的困难。
真他妈的慷国家之慨,拉私人关系。
她说吴乡长还给刘老头子开了一张中药单子。
呸,乡长也懂医术?绝对猪嘴里插大葱装象。他妈妈的,马尸皮面光里面一包糠,这鬼乡长真会做光面子活,拆老子的台!
刘家的那些兔崽子,也全跟他们的娘老子一般,吃里扒外胳膊往外拐,尽诉说我的不是。
狗日的,忘恩负义!――早知如此,当初我压根儿就不该帮忙安排工作。可恶!人家是乡长呢,你他妈的一个小小老百姓,想从拍堂堂乡长的马屁来拉关系,真他妈的想得出来,不嫌缺徳。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不瞧瞧你那德性!
我简直气得发疯,血直往上冒,憋胀得几乎发吐。我如坠冰窟,全身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被冻住,木偶般地站在那里,象被剥光皮毛的怪物。
姓王的那个王八蛋眼见势色不对临阵倒戈,竟然也当着众人大声斥责我,就象我不如意时斥责家里的那条哈巴狗。我算是被人码干吃尽,莫得半点抓拿。
那些紧拽着锄头扁担的群众厌恶地盯着我和曹社长,好象我们是卡在他们喉咙口的绿头苍蚊子。
有几个平时见着我就象见了皇帝的混帐,居然也敢加入数落我的行列。
我真正地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心慈手软,没有给他们些颜色,看他狗娘养的还敢不敢落井下石,在背后用脚踢人。
唉,看来人真是不能太过善良了:善良被人欺啊!
两个凶神恶煞的警察朝我逼过来,闪亮的手铐在风中叮当作响。
当我的手腕感到一阵冰凉时,我的被酒精冲得乱七八糟的神经网,几乎崩溃而失去知觉。我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眼泪水带着些许咸咸的味道,从我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我这辈子可是跟警察打交道的常客啊,哪一次见面,他们不是和和气气客客套套的?这次怎么会就是上手铐呢,真他妈的丢人现眼哪!
我终于明白:其实他们这些祸国殃民的家伙,早已经编织好这层关系网,存心置我于死地!
但是请你一定相信,我张天才是从来没有忘记为人民服务的。谢天谢地,我还能拼出最后一点力气振臂高呼:“打倒关系网!”
写完这一节文字,想起一句禅语:本无外贼唯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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