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引又见宋梦》第三十六章 赌注

近日，苏州阳光明媚，没有下雨的迹象。

慕风霖胸有成竹地说道：“枫桥兄，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根据之前的约定比箭法吧。”

张枫桥惊讶不已：“好！看来浦瑜你已胜券在握啊。”

慕风霖谦虚的回道：“哪里？一切还看临场发挥吧。”

张枫桥自知尽管胜算不大，但无论如何，也要与他赌上一赌。

慕风霖坦荡的神情写在脸上，丝毫不惧怕他。而在旁观战的挪挪与陆辰，想来只不过是自己人互娱一下罢了。可对阵的两人并非这么想，他们互不服输，更想一决高下。

比赛开始，分别在五十米与百米处各置一个箭靶子，每人手中一共六枚弩箭，三枚五十米，三枚一百米。

慕风霖先手，在五十米处的靶子打出一箭，这一箭正中靶心。张枫桥羡煞的目光直投向慕风霖，想不到他的箭法如此精湛。该他了，他不慌不乱，将身旁的弩箭执起，置于弩牙之上，瞄向望山器，“嗖”的一声，弩箭稍稍偏出靶心一格。

他耸了耸肩，噘着嘴：“唉，为兄箭术不精啊。”

慕风霖笑了笑：“呵呵，这才是第一箭，要自信点。”

接着，慕风霖打出第二箭，依然在靶心。张枫桥见此，心理已有了些许动摇。想起那少年那日失声痛哭，泪如雨下的样子，他不禁感同身受。少年那日以为失去了亲人，就像自己如今不能回家，这般境遇犹如殊途同归。不过以自己目前的处境来看，是比不过那少年的，因为慕风霖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众人焦急地在等待他的这一箭，可他却迟迟不动的站在原地发呆。他使劲晃了晃眼睛，誓要为少年争取，更为自己争取。

“漂亮！”挪挪远冲着靶子跑了过去，见他打中了靶心，很是欣喜地喊道。

他得知打中十环，心里乐滋滋的说道：“还好，还好。没有落下太多。”

随后风霖射出第三箭，这一箭偏出靶心两格，显然他的心理也在动摇着。这一箭并不如意，他只盼在百米的箭靶中，定要自己超常发挥。

张枫桥淡定自若打出第三箭，还好，只是与靶心偏出一格。他的三箭均在九环以上，看得出他的发挥还是比较稳定。最终，五十米处两人打成了平手。

慕风霖不服气地说道：“枫桥兄的箭法果然精妙得很，不过目前好似起风了，我决不会手软的。”

“还好。我是最擅长在起风时打箭了。”张枫桥霸气地回应道。

他们向右侧挪出了十步，正前方百米处的靶子已经看不清靶心位置了，他们只能凭着感觉射箭。这次张枫桥先手，他半跪着，架起神臂弓。此时体感东南风已有三级，他稍稍将弩箭瞄准他心中自认为是右九环的位置打了过去。因为他明白弩箭会受到风力的影响而变了方向。只见“嘭！”的一声，弩箭结实地扎入靶心正中间。远在数十米外的挪挪见此箭有如神助，便欢呼雀跃起来。慕风霖也不甘示弱，跃跃欲试将箭射了出去，此箭恰好扎在了靶子十环的线上，依旧是十环。

张枫桥从精彩的角逐中，渐渐的再次闯进了他的梦境。手下的宋兵在浴血奋战，而他则在后方频频突施冷箭，令金兵猝不及防。他再次从箭囊中取出仅剩的最后一枚弩箭，弩箭疾驰而去，将百米外的一个金兵一箭穿心。

挪挪惊讶道：“你怎么脱靶了？”

“啊？”

他从梦境中醒来：“可是我明明打中了那个金兵......”

慕风霖与陆辰见状也赶了过来。

陆辰问道：“这里哪有什么金兵？”

他已深陷梦境不能自拔，近来，繁乱的梦境一直侵扰着他，纠缠着他。他不想为了自己一己之身，而让挪挪和众人担忧。

他又假装字正腔圆地说道：“没事，我只是将靶心看作为一名金兵而已，来，继续。”

其实他心知肚明自己输了个凄惨。

挪挪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便说道：“方才枫桥脱靶，应是他没有集中精神，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张枫桥一股子不服输，可是脸面还要过得去：“输便是输，我百口莫辩。就好比在战场之上，自己与敌人一同将箭射向对方，自己的箭没有击中，而敌人的箭却正中自己要害。”

然而他又从滔滔不绝的言论之中话锋一转：“好吧，再赐予我一次机会，就当是与浦瑜练习打箭吧，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一绝高下了。”

众人傻傻的待在原地，慕风霖也默默不语，就连挪挪和陆辰也都沉默了，心中直纠结着。果然，他的这一箭没有让一旁观战的两人失望。稳健的发挥，打出了九环。

慕风霖的第二箭，对风向拿捏得不太准，稍有偏差，竟与靶心偏出两格。就这样，他比慕风霖多出一环的优势进入最后一轮。

最后一轮依然是他先手。当弩箭极速离弦之际，他的手却轻轻的抖了一下，偏出三格。他深觉是自己太紧张，也太想打好这一箭了，所以结果很不理想。他安慰自己，反正也是个输，就这样吧。观战的两人不禁大失所望，极为惋惜。

此时风力稍缓了些，慕风霖心中暗道：只要打出九环以上，即可令枫桥兄服服帖帖并且心服口服。

这一箭，所有人都屏声静气。比赛越是到了结尾，越是白热化。

慕风霖想起了方才张枫桥所说的话。是啊，以后恐怕连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枫桥的话让他为之动容，他不想失去一位知己，更不想失去一位生生死死的兄弟。他的泪已快夺出了眼眸。不！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样不堪。离弦的箭迸发的瞬间，一滴滴泪也随之涌出......

他趁人不注意，将伤心的泪水急忙擦了下去。

最终他打出了八环。

张枫桥见他发挥失常，走过来忙安慰道：“不管怎样，我还是输了，还是浦瑜的箭法比为兄高超许多。”

慕风霖谦虚道：“承让了，枫桥兄。”

张枫桥转念间又瞬间释然了。

“浦瑜太过谦虚了。任何比赛都有输有赢嘛，谁都想赢，可是只有赢才有输。老子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他深切的从老子的话语中领悟到，世间有上才有下，既有善就有恶，大千世界都是相互比较而成的。所以自己的短处，无论何时都不要与别人的长处相较。

主观上，两人经过了六个回合的较量，不算那一个脱靶的箭，应是平手。

挪挪还意犹未尽，说道：“我觉得不太过瘾，不如再来一箭，一箭定输赢，陆辰你觉得如何？”

陆辰点点头：“好主意！这一箭你们二人要好好发挥了。”

“好吧，就一箭定胜负！”慕风霖信心满满的说道。

“也好！浦瑜你先手。”

微风拂面，慕风霖意志逐渐坚定起来，尽管不遗余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但仍然打中了九环。

此刻，张枫桥的压力仿佛更大了，可他知道，自己无论再有如神助，也都因为那一枚脱靶的箭而失败告终。

于是他放松心情，摆正姿态，瞄准，放箭。弩箭极驰而去，在空气中嗖嗖的直作响。

只见“砰！”。弩箭狠狠地扎进靶心正中央。

“太精彩了！！”一旁的二人不禁感叹。

“看来为兄今天的运气倒是不错，不过浦瑜你的箭法确实比我精妙，为兄输的是心服口服。”

“呵呵，过奖了。枫桥兄的最后一箭才着实令我钦佩。”

他又接着说：“这么精彩的比赛，我都忘却了慕瀚泽的事了。我对他已没有任何怨言了，必竟童言无忌。我做为他的兄长，不会为难他。请枫桥兄放心。”

张枫桥微笑着点了点头：“浦瑜，你这样自惟至熟，为兄很放心，相信你会处置得当。“

虽然张枫桥因为那枚脱靶的箭输了，可是挪挪依然为他骄傲，因为他最近的神情有些迷离，那脱口而出的‘金兵’，在说明他当时身在梦境之中，并不清醒。

一旁的陆辰顿时也不甘寂寞的说道：“二位兄长真乃谦逊之人，慕兄的箭法高超，枫桥兄的境界无人能敌啊。看到兄长二人的箭法比赛，如此卓越，就连做为小弟的我都想要摩拳擦掌了，哈哈哈哈。”

慕风霖谦虚的回道：“哎，陆辰的剑法也是一绝啊。”

张枫桥在旁也开着玩笑说道：“就是，来日为兄的武功和剑法还得向我们的陆辰弟请教呢，呵呵”

陆辰笑了笑，挠了挠头，恭维道：“小弟我哪有你们二位兄长的境界高啊。”

挪挪看着三个男人如此啰嗦，便插了一句说道：“我看你们呀，就不要互相吹捧了。”

众人哄堂大笑。

三日后，苏州阴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一手遮天。他们分析未来两三日内，大概苏州会有降雨。恰巧的是，后日便是春分节气。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慕风霖打算次日回县丞府，与凌浩月一同回宋国溪清州暗月派。张枫桥举着酒盏对即将别离的慕风霖依依不舍。

“浦瑜，为兄将辽远号交与你，望你随辽远一路向南，平安抵达登州。就算是我们临别之际，以此留给你当作纪念吧。”

慕风霖感动道：“枫桥兄，我自来到苏州，庆幸有你与我相陪。我们曾同生共死，今后没有我的日子里，望枫桥兄多多保重。”

“嗯，你也要珍重。希望你与瀚泽携手，共同把暗月派建设壮大。”

“枫桥兄放心！”

慕风霖转而又看向陆辰：“陆辰弟，以后我不在了，往后几日你要保护好兄长和兄嫂，你也要多加保重。”

“你放心吧，慕兄。一切事务我都会周全。”

说完，张枫桥、陆辰、慕风霖三人相拥而泣。

张枫桥泪涌心头，依依惜别风霖，他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只把他记在心头，哪怕像上次浦瑜葬身大海之中一般铭记于心。一旁的挪挪见三人如此情深，不禁心中很是欣慰。

听我尊前醉后歌，人生无奈别离何。但使情亲千里近，须信。

宋·辛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