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保府清翁 于 2016-8-21 15:12 编辑
民国十八年，陕北大旱，庄稼几乎沒有收成，到了种麦季节，仍不见降雨，可怕的灾荒威胁着人民的生存，老百姓欲哭无泪。沉重的生活担子压得父亲喘不过气來，为了活路，不得不另想途径。父亲决定重返河南赵庄。为筹备路费，父亲卖掉了心爱的耕牛，又卖掉家中较值钱的东西，亲手编织一个双层底的草筐，把卖耕牛等换來的钢洋装进草筐底，这是全家人的活命钱。种子粮不能卖，仅存的麦种藏在麦秸垜里。灾荒年土地卖不上价，索性不卖，把二十余亩庄稼地托付给干儿子袁金斗耕种或看管。约好六户河南同乡搭伴同行，一切准备就绪，到孙家庄镇上辞别兄嫂，告别相处十四年的上埝村父老乡亲，又一次推着独轱辘小车，背井离乡，踏上了回河南的逃荒路。 母亲自幼缠小脚，走不了远道，抱着3岁的二哥坐在小车右边，7岁的大哥坐在左边，车上装満了被褥粮面及沿途做饭的用品。舅舅在前边用绳子拉车。同伴中有雷叔雷婶子一家人，有刘二奶奶一家人，王五爷最不放心他的宝贝女儿，大哥叫她王姑姑，十八九的大姑娘，挺招眼的，五爷教她女扮男装，头上用大白毛巾把头发包紧，穿对襟上衣，她脸厐稍黑，装一副陕北小伙子模样，路上遇到生人時，教她装哑吧，不许说话，她在前边拉小推车向前走。队伍中有挑扁担的，背包袱的，还有人背着小孩子，走得很慢。雷婶子性格开朗，她大嗓门，听到她的话语，人们就舒展愁云。已是深秋，早晚天气很凉，大家沿途风餐露宿，刘二奶奶受了凉，哪有药吃，坐在小车上止不住的咳嗽。为了赶路，哪能按時做饭吃，孩子们饿了，哭闹不止，哭得大人们心里好难受。 走了数天之后，六户人家到了渭水边上，大家乘坐两条船，总算有了歇脚的机会。撑船的老艄公慢悠悠地划着船浆，向对岸驶去。岸上山色云光，村落树林黄土地，勾成一副秋色的画卷，大家忧心如焚，沒有心思赏景。船到对岸，付了船钱，上岸继续向前走，渐渐地进入山区。有一天，正慢慢地在山道上向前走，前面有人拦住去路，大声喊，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把东西都留下，沒钱就别想过去。父亲听出來是河南囗音，急忙向前紧走几歩，高声搭话，老乡啊！我们都是河南人，是逃难的，今年陕西大旱，沒有收成，实在是活不下去啦，想回河南找条活路，还望高抬贵手啊！这次遇上的土匪，是河南南召县老王太的土匪队伍，和镇平是近邻。土匪看这六户人家穿着褴褛，不象是有钱人，就说，好吧！既然是逃荒的老乡，那你们就过去吧！大家侥幸逃过一劫。又往前赱了一程，大家商议，前方是否还有土匪，为慎重，决定先找个村庄住下，歇歇脚，听听风声再走。离路边不远的一个山村里，六户人家各找住处住下了。我们全家住在一户叫梁老三的家里，大山里的庄户人，心底善良，对过往逃荒人很是同情，他把原來盛杂物的两间小屋子腾出來，教我们家住进去，给了許多方便，父亲很是感激。经打听才知道，这一带土匪势力很大很嚣张，公开拦路抢劫，抢年轻女子，抢值钱东西。父亲在村里买了些玉米碾成面，又到山上捡柴禾，自己做饭吃。第四天头上，果然有几个土匪进了村子，到各家各户东瞧瞧西看看，把目光转到那亇草筐上，盯了半天，沒有看出破绽就走了，好险啊！又逃过一劫。在梁家住了十多天，恢复了精神气，经商量，这里不安全，得赶快走。于時，六户人家一同启桯，向镇平方向艰难地走去。 这一天，一大早从东沟出发，向着河南门方向走，在翻越一座山梁时，山上下了霜，一片白茫茫的，沟壑，树林，远处的村庄，蜿蜒的山路，都成了銀色世界。冷风习习，透着深秋的寒意，大家为生计所迫，急于赶路，无心赏景。沿途打听，得到一个好消息，说前边官坡街一带秋季下了一场好雨，那里粮食比较便宜，年景好。父亲打发舅舅轻装赶路，先到官坡街落实情况，若是真的就先买些玉米高梁，以备明春度荒。舅舅一人走后，大家都來了精神气，总算有盼头了。到上坡路时，沒了舅舅拉车，父亲叫大哥下车自已跑，母亲背着二哥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等到平地路時，两小孩才能高兴地坐上车。大家起早贪黑又走了三天路程，还是不到官坡街，太阳落山了，天完全黒了下來，尽是岔道，不知往哪走，正巧碰上一大群人，一搭上话，知道他们是去官坡街看夜戏的，他们手里拿着火把，不用问路，跟随人群一直到了官坡街。找到了舅舅，在关帝庙里停住脚，母亲张罗做饭，父亲在庙堂地板上铺上厚厚地麦秸草，在上面睡觉又舒适又暖和。等吃完饭，安顿好躺下來，夜已经很深啦。 官坡街位于河南陕西两省交界处，属河南卢氏县管辖。虽处山区，土地肥沃，是富庶之地，此時此地粮食确实便宜，暂時沒有外界干扰，是理想的栖息地。六户人家商议，不走了，在这里过冬度春荒，等來年麦稍黄的畤候再启程回镇平。 休息数日后，恢复了精神，父亲把这里的事托付给舅舅，只身一人背着干粮徒步回到镇平赵庄。赎回來当年当出去的四亩耕地，在梅子园二叔的帮助下，耩种上了麦子，卖掉老家一棵枣树作路费，一路平安回到官坡街。为了生计，休息数日，又毅然北上返回蒲城孙家庄上埝村，卖掉藏在麦秸垜里的麦种，想出卖土地，仍旧卖不上价，只好原路返回官坡街。这样折腾，往返两省，徒歩千里，路上的苦和累可想而知。为了这个家，父亲操碎了心，他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年关将至，一家人住在关帝庙里，吃着玉米面馍馍，过了一个平安的春节。等待麦稍黄時再启程回镇平。哪知道春节过后，等來的却是一场灾难。 | 
![[摄影]贵州安顺龙宫风景选拍](data/attachment/block/8a/8afb0341137d34132064e6a627c1d0bb.jpg)
发表于 2016-8-21 15:08: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