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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人生风流》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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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人生风流》




  第三十一章



  在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的人,被社会视为精英阶层,但其实他们的工作也就是两招:开会和收费。对于开会,没多少人有意见,那耗的是他们自己的时间,而对于收费,可就太反感了,因为要从人们的口袋里往外掏人民币啊!乱收费、乱罚款、乱集资,俗称“三乱”,已成损害企业和群众利益的严重不正之风:


  如果你早晨到市场买菜,就会看见一些纹眉、涂着脂粉、头发梳得光滑得像海豹脑袋一样的女光棍一样的居委会女干部,身后跟着一个长发或光头、戴金项链的流氓一样的男人,女光棍从斜挎在身上的皮包里取出《收费收据》,在上面歪七扭八地写上几个字,递给一个商贩,商贩面无表情地接过《收据》,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把钱递给她。有时,也有商贩不满地说:“还没卖出一分钱。”女光棍身后就闪过男流氓,左手揪住商贩衣领,右手就搧过一个大耳光。公安部门热衷于抓赌、抓嫖、在公路上设障,警察都有罚款指标,黄海市新建的25层公安大楼,据说一半资金就来自罚款。学校拿着政府的教育拨款,收着学生的学杂费,却还公然向学生索取集资费,他们将录取分数线提高,差一分交多少钱。工商、税务、城管、质监、消防、派出所……只要是戴大盖帽、穿制服的,都可以向市场商贩收费或罚款,老百姓也分不清他们是什么人,只要见到头戴大盖帽,就乖乖交钱,曰:三十六个大盖帽,欺负一个破草帽。


  一次,淮海去调查群众反映市人事局乱收费问题。为了适应国家人事制度改革,人事部门建立了一个人才服务中心,服务收费的项目有十多个。市人才服务中心的主任,满脸堆笑,用一种含怨受屈的口气对淮海说:“收费的项目是多了点,但都有省、市政府的红头文件,没有一项是我们自行规定的‘乱收费’。而且在全省十三个地级市中,我们收费标准最低,苏南不用说了,就是经济不及我们的苏北H市、S市也比我们还高。例如档案保管费,南京每人每年收600元,苏锡常收500元,H市、S市收450元,我们只收360元。还有档案查阅费、证明费、转递费等,收取标准都比其它市低。我们也是响应市委、市府领导的要求,为企业和群众减轻负担、多办实事——好心没好报,人民来信都写到你们那去了。”他很无奈地摇着头。


  “怎么省内收费标准还不一样,没有统一规定吗?”淮海觉得奇怪。


  “各地经济发展不平衡,收费标准当然也不一样,就是我们市,南三县就比北三县高,市直当然更高一些——我们的收费标准都是经物价局审批的。我给你看文件。”主任说。


  他走过去打开一个文件柜,拿出一叠红头文件摊在桌上,翻找起来。然后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淮海,淮海接过文件没有看,说:“合法的不一定合理。物价局在审批时,召开‘听证会’了吗?”


  “没有。要是开那个会,规定就永远实施不了,你标准定得再低,人家也不会满足,巴不得一分钱不收才好。现在哪有不花钱就办事的,天上不会掉馅饼。”


  淮海叫主任把那份文件给他复印一份。


  主任把文件交给一个办事员,对淮海说:“你坐坐等一下,再喝点茶,要到外面文印社去复印。”


  “怎么,你们单位连复印机都没有?”淮海问。


  “我们原有两台复印机,为了方便服务对象,我们在门口办了一个文印社,复印机拿到文印社去了。”主任说。


  “到文印社复印不是要收费吗?”


  “当然,文印社是承包给个人的,不过收费不比别人高。”


  “可能在全省十三个市也是最低的吧?”淮海笑着说。


  主任尴尬地笑了起来,笑的模样憨憨的,还有些可爱,露出被香烟薰黄的牙齿。他见淮海收拾东西要走,又说:“不走,就在这里吃个工作餐,你们规定工作日不喝酒,就喝点饮料,搞个‘四菜一汤’。”


  “改日吧。”淮海站起身,接过复印的文件,把茶杯里的残茶倒在痰盂里,朝主任伸出手去。


  “哪有工作不吃饭的道理。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无事我们也不敢去请你,既然来了,就赏个脸吧——顺便,也不是专程请你的。”主任用他那汗湿淋淋的手,拉住淮海的手不放,说。“——哦,你实在不肯,那就改日吧,就算你欠我一顿饭——哦,说反了,算我欠你一顿饭,改日把江波主任和廉政办的几位都请来,到时你可一定赏光——小石,过来一下。”


  刚才去复印文件的办事员又从隔壁办公室跑了出来,主任对他说:“去拿两包烟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淮海已经走出门去,主任追出来,把两包中华香烟往淮海口袋里塞。


  “你这是干什么!”淮海说,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主任拿着香烟的手停在那里,脸上很不痛快地望着走远的淮海的背影。他回到办公室,见隔壁办公室的人都聚集到这里,他说:“这个人不能得罪,有点二杆子。有一年在市委党校学习,市委李书记来做报告,迟到了10分钟,他上台当着三、四百人将李书记说了一通。这种人领导也拿他没办法。”


  “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有一个人说。


  “这人还真有精神病呢,我一个同学在市精神病院,他说市委大院里有几个忧郁症找他看过病,有一个就在廉政办。”刚才一直坐在后面看报纸、脸也没有露出来的一个副主任,这时开口说。


  “现在哪个党政部门不收费,市委、市政府原先的内部资料,不是也改了个名,成了公开刊物,强行向各单位征订吗。市纪委、组织部、宣传部的刊物,也都是发文件强行征订。他们那刊物,谁也不看,但谁也不敢不订。”主任说。


  “他们的刊物还做广告,市委组织部的《党建与经济》做一期广告5千元,拉广告的科可提成20%。他们拉广告谁敢不答应,还抢着做呢。”另外一人说。


  “办刊物、拉广告算什么?现在纪委查案追缴赃款,都不交财政了,违法案件赃款给法院、检察院,违纪案件赃款归纪委,所以现在纪委最热衷查违纪案件,特别是小金库,查一个小金库,够他们发一年的奖金。”那个副主任又说。“他到我们这里来,就是看中了我们的小金库,你看他刚才,给烟也不要,饭也不吃,茶也不喝,就喝两口白开水,但发奖金他怎么要的呢?”


  “所以谁也不要查谁,有钱大家赚。但这事还是得小心,他们衙门大,要认真起来,只有拿我们当典型。”主任说。


  “去找一下工资科的江兰,她哥哥是廉政办主任。”副主任说。


  “这事我得向局长汇报,请局长跟市纪委领导打个招呼。小石,再去拿几包烟来。”主任说。


  后来,淮海又到市劳动局调查同样问题。劳动部门的收费更厉害,有红头文件规定的收费就有30多项,此外还有各种名目的集资、摊派。黄海市劳动局是全国劳动用工制度改革的示范区,全国劳动制度改革最先就是黄海市劳动局搞出来的创新,是由下而上提出的改革,黄海市劳动局长一下成了知名的改革家。改革的目标名曰实行劳动用工制度市场化,但除了由过去的无偿服务变为有偿服务外,由政府权力进行计划调配管理的方法并未有多大改变,劳动部门依然掌握着对企业的生杀大权,谁也不敢对他们的收费、集资、摊派和吃、拿、卡、要说个不字。


  那个改革家局长,对淮海的调查完全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国家劳动部令狐部长曾亲自到黄海来考察,并给予了他充分的肯定,哪个还敢查他,当劳动局政工科长对他说,纪委有人要向他了解问题时,他说:“叫他们书记来找我,我跟其他人说没用。”局长的亲信、市劳动服务市场主任,见到淮海时,气哼哼地把头扭到一边,一句话也不说。政工科长给他倒了一杯茶,淮海说:“请喝茶。”他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来:“不喝。”就像跟茶有深仇大恨似的。然后又放下架起的二郎腿,站起来拂了一下衣服,说:“有什么事快说,我还要去参加季局的会议。”


  “那你先去开会,等你有时间再谈。”淮海说。


  “有什么好谈的。”他又坐下,说:“就是不开会,也有别的事。抓紧时间。”


  听了淮海提出的问题后,他又站起来,愤愤地涨红了脸说:“我知道这是局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写的人民来信,全是恶毒攻击。我是季局一手提拔的,做人就要知恩图报,要讲义气,这是做人的起码的良心,我不会像那些人,做对不起季局的事,叫我落井下石,办不到。就是尉健行找我,我也是这句话——真是的,现在是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玩的,玩的不如捣蛋的。难怪社会上说:‘防火防贼防纪检。’你们不干事,还专整干事的人。”


  淮海没有想到这个国家事业单位的科级干部,一个在进行劳动用工制度改革的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把笔记本合上,也站起来,说:“好吧,这么说你是知情不报了。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下午上班准时到市纪委,在那里找你谈话,还有,把你们劳务市场的账本全带上,我们要请财政、审计部门审查你们的账。”


  劳动市场主任立即蔫了下去,脸变得更红,端起杯子一个劲喝茶。


  “别的不谈,就劳务市场小金库的问题,就够你受的。”淮海又说。


  劳动市场主任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异地睁大眼睛,连连摆手向后退了两步,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眼镜也掉了下来,仿佛一下显得苍老了,背也驼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小金库不是我的,是局……”


  淮海将对市人事局和劳动局调查的情况写成报告,他在《调查报告》中说:“现在‘三乱’现象在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中普遍存在,并非只是人事、劳动两个部门的问题,而‘三乱’产生的主要原因,是缺乏对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预算外收入的管理,收入不上缴财政部门。为此,建议在对全市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收费项目进行一次全面清理、规范的基础上,严格财政制度和财金纪律,实行预算外收入、支出两条线,并一律取缔单位小金库。市纪委将《调查报告》以纪委文件形式上报市委、市府。但此议一出,立即招致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的一致反对,他们说纪委思想僵化,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与时俱进。此议遂罢。


  春天里的一天,淮海收到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路淮海主任亲收”,寄信人地址为“海阳县千秋镇中心中学”。淮海想不出这是谁来的信,他当兵时的连长转业后在这个镇当粮管所所长,但前年已出车祸死了。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从学生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格子纸,上面写道:


  尊敬的路叔叔:


  您好!我们是海阳县千秋镇中学高三年级的学生,在此强烈向你反映我们学校乱收费的问题。学校乱收费现在已达到疯狂的程度,仅今年春学期开学以来两个多月,就已向我们每人收费260元。一是服装费50元。每年都要换新校服,去年秋天上高三时没有换,我们以为是毕业班不用再换了,没想到今年又要换。我们还有两个多月就参加高考了,为什么还要换新校服。二是复习资料费。我们已经交了学杂费,为什么还要交资料费。三是报刊、杂志费。这些报纸、杂志毫无用处,而且还强迫我们人手一份,为什么不可以一个家庭或几个同学共订一份呢?我们每个人家都有几份相同的报纸、杂志。四是电影费。开学以来已看过三次电影,说是进行爱国主义和理想教育,但爱国主义和理想教育跟看《大内密探00八》、《九品芝麻官》、《太后吉祥》这些电影有什么关系。听说马上又要交体检费。以后不知还要交多少费。我们的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没有钱,我们在学校吃饭连菜都买不起,每顿饭5分钱菜汤。但不交钱学校就不让我们上课,老师还打人,还说要取消我们高考资格。现在高考在即,但哪有心思学习啊!请您救救我们吧!尽快来制止他们的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


  下面是密密麻麻一百多个学生的签名。


  淮海看了信后,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他儿子在学校,隔三差五就拿着一张条子回来说要交钱。上小学时,一次就他一人没有订市关工委编的《小学生学习辅导报》,老师就将他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又写在学校宣传画廊的头版头条。他想,谁家没有孩子上学,我们这些家庭,虽然不富裕,但还能承受,而对于下岗工人、农民,就是沉重的负担。近几年,学校乱收费已成严重社会问题,但政府不但未加制止,反而推波助澜,逼良为娼。几年前人们还说,现在没有公平的事情,唯有高考还算公平,在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复旦大学有一位院长曾说:“我为什么重视孩子的学习,因为如果高考哪怕只差一分,作为复旦大学的院长、教授的儿子,他也进不了复旦大学。”可是这才过几年,大学就实行“自主招生”改革,将录取计划指标变为计划外指标,交钱上学。黄海市政法委一个副书记的女儿,去年高考分数还不到总分一半,竟被南航本科录取。还有一个企业家,儿子被武汉大学中文系录取还不肯去,结果被南京大学计算机系录取,他的高考成绩距南大录取分数线还差31分,传言市教育局长对南大招办说:“这个考生你们如果不录取,以后我们黄海就不向你们输送学生。”企业家对人说,他一分钱也没有花。但小布对淮海说:“他什么好佬,脸比人大还是屁股比人大。”重点中小学也是如此,领导的小孩上重点学校不交钱,有权部门干部分配集资指标,一般干部、平民百姓请人送礼买集资名额。教育当局说,这是全民办教育的模式,是发展教育事业的需要。


  学校乱收费,除学校自身收费外,其它部门也通过学校向学生收费。黄海全市中、小学生人手一份的《学生学习辅导报》,就是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编印、发行的。这个“关工委”,是由一些非常讨厌的离、退休老同志组成,这些老同志,不甘于过去的清贫,打着关心老区下一代的旗号,为自己的下一代谋利。他们当中有许多是过去的市、县领导,现在的领导干部,都是他们提拔起来的,所以他们的报纸征订畅通无阻。淮海记得,1994年海阳县政府换届,他参与市委组织部去该县考察,在一次全县乡科级干部集中测评县政府领导的大会上,一位曾在该县担任过副书记、后任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市关工委的老同志来到会场,走上主席台要求讲话,说只讲10分钟,结果讲了一个多小时,向各乡镇分配订报指标。此外,宣传部门可以发文要求学生看戏、看电影,文化和旅游部门可以要求学生参观名胜景点,卫生部门要求学生体检、打防疫针,有一个社区医院竟然将两支乙肝疫苗匀给三个学生打,注射疫苗的护士都觉得良心上过不去……


  淮海按照程序,把信交给内勤小苏,叫他立即登记,填写《信访问题呈批表》,然后送给江波签署办理意见。江波正和马道远对面坐着吐烟,接过表随手放到办公桌上的一堆落着灰尘的文件上,说:“好的好的,让我看看再说。”淮海知道他的工作作派,和马道远一样,对下面呈报的文件,从不看内容,不提出处理意见,一律是“已阅,请书记、常委阅示”,但他又总是要将文件在手中放一段时间,以显示他的工作并不是可有可无,常常拖得时间很长,时间越长越能显示他工作不草率、他工作多,忙不过来。


  “信也不长,你不能现在就看吗?”淮海说。


  “我正和常委研究工作。这样,今天下午下班之前,我一定办好。”江波说,就仿佛他写这几个字有千钧之重。


  下午没见到江波,小苏说他和马常委到开发区去参加一个活动了。第二天上午上班,还是没见到他,他迟到早退是很正常的,不是说在领导那里谈工作,就是开会,或者到哪个单位办公事。将近9点时,小苏接了一个电话后,过来对淮海说:“路科,江主任刚才打电话来,说他去安徽了。”


  “他去安徽干什么?”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他也没说。”


  淮海到江波办公桌上找那封信,但怎么也找不到,他问小苏,小苏也说不知道,他对小苏和另外几个人说:“你们都找找。”但将江波的办公桌上、办公桌没上锁的抽屉、他的文件柜都翻遍了,还是没有。


  “是不是报给马道远了?”淮海想。他把电话打到马道远办公室,有人接电话,是马道远的声音。


  “常委,你怎么没和江主任一起去安徽?”


  “他喊我去我没去,他们战友聚会,我去干什么?”


  “有一封反映教育乱收费的《人民来信》,江主任是不是报给你了?”


  “没有。”


  “你是不是再找找,江主任这里到处找不到那封信,他不可能把信带到安徽去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我这里我能说不在吗?”丢失文件是要处分的,马道远知道得很清楚。


  这时小苏嚷了起来:“找到了,路科。”


  淮海接过一看,问:“在哪找到的?”


  “在这个档案柜里,”小苏说。“昨天江主任把一堆已经查结的文件交给我,叫我存档。幸亏我还没来得及装订。”


  “这个浑蛋!”淮海在心里暗骂,拿着《人民来信》和《呈批表》来找马道远,请他立即签批。马道远从容不迫地从散乱在桌上的一堆香烟中挑选出一支,用手中将要吸尽的烟蒂对上火,吸了一口,悠悠吐出烟,说:“江主任还没有签,我怎么好签?等江主任回来再说。”


  “以后给他解释一下就是了,学生就要高考,没时间等。”


  马道远还是吐烟,摇头,用一种小狗一样驯顺的眼睛望着淮海,笑着说:“老路,不急,这种事天天都有,忙了这件有那件,你急也急不了。江主任下个礼拜就回来,也迟不了几天——我想请你一件事,我的小姨子的儿子,学习不争气,今年想考“南艺”,听说你连襟的哥哥是南京国画院院长,“南艺”有熟人,想请他在“南艺”弄个名额,交钱就交钱吧,按现在规矩办。”


  “我给你问问。”淮海说。


  “曹东风这什么中华烟,信托投资公司的副老总还抽假烟。”马道远把手中吸了半截的香烟往屋角一扔,又在桌上找了一根烟点上。“老路,请你把小吴叫来。”


  淮海到办公室去叫工勤员小吴,办公室人说,小吴在三楼打扫会议室。


  淮海回来告诉马道远:“办公室打电话去叫了。”


  不一会儿,小吴敲门进来,问:“常委找我?”


  马道远指指办公桌上的烟灰缸说:“把这个倒掉。”


  小吴拿着烟灰缸走出去,把烟灰倒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又用手擦了擦,送了回来,问:“常委还有什么事吗?”


  “暂时没有,有事我再叫你。”马道远说。“老路,那事就请你了,你抓紧时间,尽快给我问问。”


  淮海将呈批件拿给方书记,对他说明了情况,方书记将文件批给了海阳县廉政办,要求查处报结果。淮海拿着批件,到办公室,问海阳县今天有没有人来取文件,办公室机要秘书说昨天来过,今天可能不来了。淮海就打电话叫海阳县纪委派专车来将《交办函》取回,又打电话给县廉政办,要求他们收到《交办函》后,立即着手调查,调查时不要透露举报人的姓名。


  3天以后,写信的学生给淮海打来电话,问他收到信没有,淮海说已经收到。学生又问那你怎么不来调查,淮海说已经批给县里,县里会尽快去调查的。这些学生哪里知道,纪委对人民来信的查处,其中要经过许多环节:先由信访人员登记,将人民来信摘要、填写《文件呈报表》,送室主任,室主任提出处理意见后报分管常委批示,再报分管副书记批准,分管副书记批准后,转办公室,由办公室机要人员转有关县纪委;负责查办的县纪委收到批件后,由机要人员呈报办公室主任批示,再报分管常委、分管副书记,分管副书记批示后,再由分管常委交室主任,最后到具体承办人手中。在承办人手中,也可以在短期内查结,也可能拖上很长时间。所以,现在老百姓告状难,没有人情,拖也要把人拖死。这些学生的信是写给淮海的,如果写给书记,根本到不了书记手中,只能进入正常的程序运转。


  “为什么你不来,我们给你写信,就是要请你亲自来调查。”学生说。“我们不要县纪委来调查,我们向乡里、县里都反映过了,他们帮学校说话,他们是一伙的。”


  淮海在心里苦笑。他们说的都是真话,他对县里调查也根本不抱希望,就是市廉政办下去调查,也好不到哪去。这些学生不知是从哪儿听到他的“大名”的,将他当成了青天大老爷了,但即使是他自己,儿子被学校把名字写在黑板上,不是也无能为力吗?可是他不能对学生讲这些话,他们还没有走上社会,他不能让他们对人生觉得无望。他说:“我们查案有规定,不是谁想去查就能去查的,要由领导安排。县里也是一级组织,你们要相信他们。”


  “路叔叔,我们不骗你,他们真的是一伙的。”学生说。


  “我相信你们说的都是真话。你们放心,县里查办的结果要向我们汇报,我会尽力让事情得到公正处理的。”淮海说。


  淮海给海阳县廉政办高主任打电话,叫他立即去调查这件事。又过了三天,那些学生又给淮海打来电话,说学校已经知道了他们写人民来信的事,学校说他们“恶意造谣”,要他们写检查,否则不让参加高考。淮海在心里骂道:这帮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充当了告密者的角色。他打电话给海阳县廉政办,问查办情况。海阳县说,收费情况是有的,但都有依据,不属于乱收费,学生举报有出入。查处结果正准备通过文件传递渠道报市纪委。淮海叫他们做好准备,等江主任回来后,到市廉政办来汇报。


  一个星期以后江波才回来,。他对淮海说:“早知道喊你一起去的,我到城西湖农场参加战友聚会后,又去了一趟六安、金寨你当兵的地方,那里现在已是红色旅游景区,风景美极了。。我是坐地税局孙局长的车去的,你舅老爷自己开车去的,我们还以为很了不起,没想到有许多人是开着私家车去的,戴着金项链、金戒指,浑身珠光宝气。想当年,我排里的一个浙江兵,连刷鞋的刷子都舍不得买,他父亲一次来探亲,晚饭一口气吃了8个肉包子,现在也成大老板了,带着个妖里妖气的女秘书——这一次出去,才知道我们是井底的青蛙,这么多年白混了。像你我这样的人,要是早几年下海,难道还不如他们?”


  “我可没你那个本事,”淮海说。“我老是搞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在部队混个师长团长应该不成问题,怎么只混个排级干部呢?”


  “我们参谋长找我谈过几次话,要让我当参谋,正营级,我没去。我们几个,你舅老爷、孙维,都是城市兵,干部子弟,哪个想在那里混,只有乡下兵不想退伍。”


  
  (第三十一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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