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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15/第三章 溇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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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5
       双抢是一年中最繁忙的季节。双抢就是抢收抢种,俗称“连作稻时”,根据经验,早稻成熟与立秋时间隔得近,而晚稻必须赶在立秋前种下,再加上双抢是天气最热的那一段。按越州人的说法,当夏六月的连作稻时,农民是真正的苦啊。小远通过双抢苦和累的体验,首次有了对农村、农民、农业的深刻认识。
       双抢时生产队全力以赴、全民动员、全面安排,包括用工的组织、时间的安排、合理的分工、资源的利用等。人员组织上:壮劳力挑谷、挑肥、挑秧,老弱的看家、晒谷、烧茶,小青年割稻、插秧,老年摇船送水、送谷、送草、耙田。稻割下、脱粒、谷挑下船,稻草背下船;这边打水机船开到机埠抽水上渠,沟渠放水入田;拖拉机进田,猪肥运到挑到田里、用手撒开,这边撒那边耕;田耕完马上耙田、绷线;秧田里妇女们将秧拔起,壮劳力装担挑到田头投秧把;紧接着一帮小青年下田插秧。另一边,船将稻谷运到晒场,跳板一铺将稻谷一担担地挑上岸分堆在晒场上,由晒谷社员扒开摊平在阳光下暴晒;运稻谷船返回准备再次装运,顺便将备好的小队茶水桶及个人的点心(充饥的饭)装下船送到田头。稻草背着到踏道,装下船,摇到指定河岸头按大约计算的量(计量单位称萧)分给各户。
       小远母亲其实比出畈还幸苦。要提醒小远出畈,要等候分稻草,船到岸后要将湿稻草拉到大道地来晒,还要烧菜做饭,傍晚还要洗衣晾衣,等孩子们睡下,闹好钟,还好考虑明天的饭菜等安排,才能睡下。她任劳任怨,默默地为子女操劳,作为出生于城镇家庭的弱女子,将她硬生生地累坏了。
       小远一早起来,简单地洗漱一下,匆匆地吃完早饭。拿上草帽和家生,就赶到汇头等候小队出畈船过来,然后跳下船去,坐在船头或船帮;有时前面坐满了,就坐到船后摇船处。船到白溇岸头停稳,大家跳下船,走上踏道,沿田塍到达作业田。今天是割稻,扎实衣衫,戴紧草帽,大家排在一起下田割将起来;小远割两排抽几根扭一下成一个稻把放在地上,跟上大家的速度;几个小青年前面割,后面两人捧起稻把放在脚踏脱粒机上脱粒,有一人专门将脱粒机内将满出的稻谷装入箩筐挑到船里;有几人将脱粒好的稻草扎成草把,并将这些草把背下船。上午割稻还凉爽,田畈里空旷有风;近中午低头割稻就有些闷了,太阳当头,风也小了,汗水流下来用手一抹,继续割着,汗水浸透了衣裳,出现白花花汗晶。落畈了,大家整理一下,来到踏道,用水简单清理一下,上船回去吃饭。
       回到家,母亲已在廊下饭桌上摆放好饭菜碗筷,饭盛在饭篮晾着,小远吃饭用大海碗盛,一碗抵两碗;三菜一汤,和饭(菜肴)中每每有碗荤菜,蒸点父亲寄来干海货,这时小远只觉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吃得好坏并非首要。饭后抓紧时间午休,小远来到灶间后门口,开门,上找块木板放在门槛,头背在木板上双脚贴地上立马躺下休息,泥地有点凉爽,累了也忘记打扇,园地里有时有风吹来,就这样午睡一下,时间到了母亲过来叫,小远又急忙出门去。
       下午更加闷热,下田的水有点烫,但活不能停。有几天高温实在扛不住了,经队长允许,男的脱光下水沉一下;女的则躲在树荫下手摇草帽歇会儿。有时为了赶进度,队长安排人手拔早秧,天还未亮起来就出畈,摸着走,摸着下田,摸着拔秧,这就是“拔早秧”。另外还安排开夜工,拖拉机前面有两只灯,照明灯下夜里可以耕田,这称“耕夜田”,队长得安排人手照看并管水、耙田,傍晚猪肥已挑下田并撒开。如果开早工,早饭由送茶水的人捎来。有时农活紧张时,也有家庭将点心让送茶水的船带来,所谓点心无非是允饥食品,基本上都是冷饭头加干菜,放在篮里,挂在岸边的桑树枝上。到中途休息时即吃点心时间,大家走下踏道,洗一下手脚,坐在踏道上、机埠上、田塍上吃点心饭,顺便也透口气、歇歇脚。
       队里安排老弱社员晒谷看管晒场还有烧茶(茶水)。在墙角专门搭起火头灶,放只大铁锅,用平时收集的木头、竹片当柴,烧开水,木桶里放点茶叶沫,倒入开水,过会儿搅拌一下,边上配备两只小竹勺。上下午各送一次茶,每次两桶,由返回田畈的船捎去。
       双抢的农活是紧张的,但人们还是会在苦中找乐。耙田时,大家会聊聊小道消息,互通传闻,然后就是各论短长。插秧大多是姑娘和小媳妇,可能她们的腰柔软弯腰不易疲劳,小远及个别半大小伙考虑到自己插秧的速度常常跟她们一起。如果并排着插秧,大家总要说说话。年轻媳妇们开起玩笑来有时会让小远他们心猿意马,也会让姑娘们脸红。林嫂比小远年长四岁,她十九岁从山里嫁到这里,人长得比较得样,性格爽朗豁达;从大姑娘转为小媳妇,就喜欢开开玩笑、讲点荤话。她对旁边的另一位小媳妇说:“诺今天好像气色不错啊”,“昨天夜里肯定被弄透了吧”;那位小媳妇也是个不肯吃亏的角色,回答道:“我看诺才是呵”,“这几天被大人小人累坏了吧”,因林嫂有个吃奶的婴儿。两人斗着嘴,一个说:侬越来越漂亮了,奈老公劳苦功高;另一个回击:奈老公更厉害,弄得侬两只那奶大起来哉。旁人尽管惊讶,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还是顾自己聊天。小远感觉她俩一时歇不了,说了句:奈俩位好省哉,半斤八两,黄鱼水鲞(越州俗话,即差不多);两位这才熄火。
       小远和旁边姑娘小芹在聊天,这几天割稻插秧,俩人影印不离。小芹,小远小学同学之妹,梳两支辫子,长得有点黑。小远看书、看报、听收音机知道得多,姑娘们喜欢听故事、听新闻,小远一开嘴,就吸引姑娘们围拢过来,小芹的头几乎要碰到小远了。看到此景,林嫂开玩笑道:“奈俩看碰翻”,又加了一句“我看奈俩好凑对哉”,说得这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一次小远在捞秧把时正巧碰到小芹的手,她也来捞秧把,两只手碰到,似触电感觉,两个人霎时脸红,这恐怕是双方第一次青年异性相碰,怪不得古代有“男女授授不亲”之说。其实小媳妇们也喜欢小远这样的小伙子,喜欢听他天南海北的乱扯。
       不过玩笑归玩笑,活还是要干的,而且一步也不会落后,因为双抢也是一种抢时间,何况大家都看着、比着。
       小远明显感到林嫂对自己的关心。插秧时留心着他脚后的秧把,看到有缺就从旁边多余的捞起一个说:给诺个秧,接着就是“叭”地一声,秧把准确补位;有时小芹脸一红,偷偷地拿走一个,小远发现也不好意思道明;林嫂四周张望着,及时补充。若在边上插秧,她会分享自己的经验给小远。小远有时走田塍时脚一滑,旁边的她就会马上出手相扶。
       傍晚收工落畈,大家走到大踏道,下水洗净手脚,然后下船或坐或站,出畈船返回。太阳西下,天边透着晚霞,气温有所降低。水泥船摇向河中,风从水面上掠过,一阵凉风冲向船上,大家迎着凉风闲聊着。小远坐在船头,林嫂坐在他斜对面,因汗水贴着衣衫,她正在哺乳期,因半天没喂过奶,胸部两只饱满凸起,有奶水溢出,痕迹明显。有人开起玩笑:“有两颗籽葡萄,要勿要吃”,林嫂一看自己的胸部就知道这怎么回事,眼睛一瞪对方:“诺想吃?想都甭想”,停了会,她一瞟边上的小远:“要吃也得先让小远吃”,那人回击:“说话蛮好听,棺材毛竹钉”,另一位用肘碰了碰小远:侬好事来哉;弄得小远哭笑不得,一脸尴尬,旁边的人看着都笑了。因为已婚妇女不太讲究,没象姑娘们穿得保守,她们往往不苟小节,穿的短衫短裤比较宽松。林嫂坐着双腿分开着,风一吹,短裤猛地张开,小远刚好看到那一处黝黑,连忙将头侧过去,恰巧碰到林嫂的目光。小远心想,这林嫂有点怪怪的,同时也感叹年青妈妈们既要生活又得劳动,真是不容易。
       近立秋的那几天,高温猛日头,时间又紧,若碰到台风带来的暴雨,在田畈劳作真是要命。铜板大的雨点打在穿在身上的雨衣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暴雨下,眼都睁不开,还得干活。最多站在田里停顿一下,因为没处躲雨。阵雨下的干活另有一种风味,更要命的是田塍上无法行走,一人一步一滑在前挣扎,前面一人走了几步就“嘭”地一声滑下田塍,挣扎了下再上田塍。最怕的是雷阵雨,尤其是打雷,在空旷的田畈上,雷电下来,每个人都是通电物,个个胆战心惊,只求老天保佑。
       碰到突降暴雨,晒场上的社员更是心急,年老体弱突然要做吃力的活,不免手忙脚乱,赶忙收谷进库,来不及干脆拉来雨篷盖在稻谷上,但还是要进水。因此队里对天气预报挺重视,知道天气要变,队长会安排人手,并配一位有观天经验的老年社员值守晒场。小远因上城在大街的新华书店买来一本《气象知识》,空闲时当作消遣在看,里面有看云观雨的经验介绍,看天有点准;有时也会提提自己的看法。一次,小远观天象,感觉有场暴雨,就与旁边的社员谈论着,队长扛着铁扎过来说:看样子要落大下雨哉,生活抓紧点;一位社员问:通知晒场了么?队长说:带信去哉。快落畈时,果然暴雨赶到;大家纷纷躲雨,有的挤向机埠头,带雨具的忙打开穿上;有的干脆褪去衣衫,下河躲在船尾。阵雨过转小雨花,大家连忙上船,回小队间。船摇近,大家望见晒场上一片狼藉,看样子雨没躲过;队长有点气恼:“日里话到夜里,菩萨来亨庙里”(当地俗语,意即说了不少还是不听)。
       看着早稻割下,晚稻田一块块再是一片片地扩大,社员们都有一种放松的喜悦。“明早立秋,今早的活再抓把劲”,队长在出畈前说道,大家心领神会。小远也有一种快要解放的感觉,大家脸上呈现出放松样子。耙田的耙田、拔秧的拔秧、挑秧的挑秧、插秧的插秧。今天,小远他们来到小队最远的田畈插秧,今天活计不多,还有几埭可以完工,心里轻松起来。队长已派人在做扫尾活。小远与那些年青妇女们插着秧,聊着天,没多久,总算插完了。
       小远走上田塍与大家一起走向河岸,纷纷来到机埠下的踏道,下水洗手洗脚。青年男女开始泼水相互戏弄取笑:呵呵,看诺那张猴脸,对方回应:诺脸象马屁股那样光滑;“诺咯手胖还介白”,“诺咯脚胖要比手胖白”。姑娘们通常躲在一边顾自己洗,省得有人捉弄取笑。小媳妇们不怕开玩笑,还会与小伙子们对吊,她们无所禁忌,总是小伙子们败下阵来。林嫂一边洗手,突然右手一扬,一股河水直冲小远脸部,小远左手挡脸,右手回敬林嫂,两人哈哈一笑。大家戏耍一番,为双抢结束,更为紧张劳作过去。
       洗净泥巴,小远走上机埠头,站在石板上望着一大片绿油油的稻苗,幸勤劳动成果之感觉悠然而生。远眺周边,曾经卖猪去过的东镇就在不远处,西北角是东镇绸厂的厂房和水塔,那是本县一家大厂。东南角才是老家所在地樟村,小远瞄了下太阳,心想,如果视力不错的话,应该能望见村里已有炊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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