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绘 发表于 3 天前

长篇小说《人生风流》第二十六章(续)

  长篇小说《人生风流》




                       第二十六章(续)






  一番话说得韦国民哑口无言。


  “市磷肥厂原有资产是多少?”


  “我不知道,这事由国资委负责。”


  “一个1000多人的企业,资产只有2000万,这份评估报告,是你们指定机构评估的,还是石万银请机构喝酒洗澡后评估的?这个万达资产评估中心又是什么性质?”


  “这也是国资委负责的。”


  “石万银用2000万贷款买了一个资产远超过2000万的企业,又将企业的优良资产分离出来另外成立一个公司,让原先的空壳企业承担银行债务和人员负担,你说这是什么问题?严重的国有资产流失。在改制文件上签的可是你的大名。”淮海指着市磷肥厂的改制文件说。


  “路主任,我也就是看看材料,我们江主任叫我签,我还能不签?”


  “吉小楼是什么人?”


  “国资委企业改革和资产重组科科员。”韦国民说。


  “什么?”淮海感到惊讶。“这么大的事情,一个科员就可以签字、盖章,国资委主任难道不知道?”


  “路主任,吃吃喝喝、收点礼物这些事我不瞒你,但我绝对没有收过他们一分钱,也没有接受过色情服务,请我们洗澡,他们都上二楼,我不……”


  “他们是谁?”淮海问。


  “反正不是主任就是科长,现在都这么叫,我也不认识。”


  “我的意见,市磷肥厂的改制要推倒重来,你向你们领导汇报,如果你们领导不同意,我就向王书记、叶市长汇报。”


  “路主任,我给你透露个消息,石万银是组织部曹部长的人,曹部长在建阳县当乡镇书记时,他是乡镇民政助理。去年他参选副县长落选,曹部长把他调到市磷肥厂,把厂卖给他也是曹部长的意思。”韦国民说。


  “他还有个舅母娘子叫窦维维,他没告诉你们吗?他调到磷肥厂和磷肥厂改制时,曹部长还在台城当书记。就算他是曹部长的人,磷肥厂700多下岗工人,300多退休人员,事情闹大了,曹部长会承担责任吗?到时谁承担责任你应该清楚。”


  韦国民惶惶地走了。


  “路老师,你给他上了一课,换了别人还说不过他呢。”顾芳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她说。


  “他想用曹部长来压我。小顾,你一到机关就和我在一起工作,我可能给你放了不好的榜样,你回单位后,千万不要像我这样,原则性太强会树敌的,领导也不喜欢,因为给他们得罪人了。”淮海说。“现在我到国资委去,如果钱书记来问磷肥厂的事,你就说不知道,也不要告诉他我去了国资委。”


  淮海到市国资委,找国资委党委副书记兼纪检组长周荣,周荣将重组科蒋科长找来,蒋科长看了材料上的签字后说:“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老艾喊来问问?”副科长艾士海来了,也说不知道。难道是吉小楼擅自签字的。周书记又把吉小楼叫来,吉小楼说,是国资委副主任肖琴叫他办的,因为是委领导交办的事,他就没有请示两位科长。吉小楼走后,淮海对周书记说:“吉小楼有没有问题,交给你处理,肖琴的问题我回去向领导汇报。磷肥厂改制的事,建议重新评估,公开竞标。”


  一天,孟心洁来到整风办,见淮海和顾芳对面坐着在谈话,笑着说:“我说淮海怎么不回来,原来天天有这么漂亮的姑娘陪着。”


  顾芳被说得满脸通红。


  孟心洁又说:“我和你开玩笑的,再漂亮的姑娘也没用,淮海眼里只有花枝小姐一个人。”


  孟心洁告诉淮海,她调到市卫生局去当副书记兼纪检组长,她已向领导推荐淮海当二室副主任,叫淮海主动找领导谈谈,不然领导会认为他没想法。她叫淮海尽快回单位去,抽在外面会影响进步,工作干得再多领导也看不见。最后她说:“你有文化,有能力,敢做事,但太高调会招人忌妒,刚才我到机关党委转组织关系,还有人说你摆不正位置,手伸得太长,连企业改制的事都管。现在谁干事谁有错,不干事就没错,你是个聪明人,干事不容易,不干事还不容易吗?”


  “领导让我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从中发现案件线索。”淮海说。“亿万国有资产流失,我知道了能不管吗?他们享受那么高的待遇,却什么工作也不干,这些官混子没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孟心洁走后,顾芳问淮海:“这个人还是你的领导?”


  “她1986年就到市纪委,资历比我老。她文化不高,但工作能力还可以,不是个花瓶,领导对她很重用,副主任到卫生局当副书记,这还不多。也能廉洁自律,特别是没有绯闻,现在没绯闻的女干部可不多。枳生淮北,离开纪委后会不会变,就很难说了。她的先生也在一院,是个‘小刀手’,副主任医师,她现在到了卫生局,丈夫以后可能要重用了。”


  顾芳拿起淮海的杯子,去给他倒茶,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花缎子旗袍,更显得美丽动人,淮海从身后看着她,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脚底流遍了全身。每天和这样一个年轻、貌美而又情投意合的女性在一起工作,的确很愉快。顾芳把茶杯放在淮海办公桌上,又在他对面坐下,说:“路老师,我看你能当市长,每天处理这么多事。”


  “凭我的社会关系,现在当县长是不成问题的。”淮海说。“但我对自己道德要求太高,这成了我事业发展的桎梏。社会需要道德,但道德对于个人只有伤害,守着道德,就会失去很多东西,‘水至清则无鱼’,反之,放弃道德,就能得到很多东西,道德和名利的得失关系就是如此。追逐名利是人的本能,因此任何时代能守住道德的只是极少数人,绝大多数不是伪君子就是真小人。现在机关干部,为了当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人甚至去巴结领导的老婆。我看这样官不当也罢。”


  这时又进来一个人,却是个和尚,进门对淮海合掌低首道:“阿弥陀佛,我要举报。”


  淮海觉得很滑稽,和尚也来凑热闹。“你们是六根清净之人,难道还有不平之事吗?”


  “我们六根不净的人多了。”和尚说。


  “你们的事应该去找释迦牟尼,世俗不管出家之事。”


  “哪个十假魔尼?”


  “就是佛祖,你连佛祖都不知道?”


  “我们的佛祖是如来佛,怎么是十假魔尼?如来佛在西天,那么远我去不了。”


  “你是游方和尚还是庙里的和尚?游方和尚可以化缘走着去,庙里的和尚可以向住持要钱乘飞机去,就像腾云驾雾一样,很快就到了。”


  “我是莲花寺的和尚,我要举报的就是我们住持,他是个假和尚。”


  被和尚举报的这个莲花寺住持叫智源法师,在黄海也算是名人,据说是镇江焦山定慧寺著名僧人茗山法师的关门弟子,常挂着大佛珠,乘着小轿车,出入市政府。有一次淮海陪省纪委人员到寺庙参观,小和尚们都在做法事,他躺在一张竹榻上喝茶,很干净的禅房里排着线装佛经,淮海取下一部,全是没有标点过的文言文,一句也看不懂,听说他没有上过学,能看懂这些书,慧根真不浅。他听说他们是纪委干部,从榻上爬起来,说:“我要举报。”问他举报什么,他说,海阳县的菩提庙里全是假和尚。当时省纪委的领导回答他,“你可以到宗教局去举报”。今天他也被自己庙里的和尚举报是假和尚。


  “好,那你说说,什么叫假和尚,什么叫真和尚?”淮海来了兴趣。


  “他不懂佛经,字都不识一个,从来没给我们讲过经,也不打坐。”


  “懂不懂佛经不要紧,只要心里有佛就行,鲁智深就不懂佛经,也不打坐,还喝酒、吃狗肉,最后不是成佛了?我听说你们和尚喜欢吃油焖大虾,烧虾时虾在锅里蹦,你们合掌对虾说:‘善哉善哉,菩萨保佑,再忍一会,等烧红就不疼了。’是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我没吃过油焖大虾。”和尚喉结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口水。“不过我们住持可不仅仅是喝酒吃肉,这个老秃驴,心里没有佛,只有女人,他勾引居士的老婆,居士带人到庙里把他禅房的门都打破了。他还嫖G不给钱,G女不肯布施,把他的佛珠扣下了,第二天G女拿着佛珠找到庙里来讨债。”


  淮海听了哈哈大笑,和尚也会骂秃驴。他说:“古人早就说过:‘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和尚有4种称呼,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字叫僧,两个字叫和尚,三个字叫鬼乐官,你们放熖口是给阴间的鬼看的,就相当于阳间的看戏,听音乐会,四个字叫色中饿鬼,古时有妇女不孕,就到庙里拜观音求子,有求必应,你知道为什么那么灵验吗?庙里有暗室,和尚叫妇女在暗室里拜观音,就怀了小和尚。这些事属警察管,你到那里去举报。”


  “警察罚过款了,但不能这么便宜他,要把他的住持和政协常委下掉。政协常委相当于正处级干部,这不是归你们市政府管吗?”


  唷!和尚懂得还挺多。


  “那你去找宗教局,宗教局是代佛祖管理你们的。”


  “你就别说宗教局了,全收了他好处,不然他能那样?”


  “是吗?”宗教局还有好处?宗教局可是和党史办、科协、体育局、老干部局一类单位一样,是公认的清水衙门。“你说说看,他给宗教局送过什么好处?”


  “多了,四时八节都送礼。宗教局把一辆小车卖给了庙里,但还借给宗教局使用,庙里还倒贴汽油钱。”


  顾芳在一旁笑得捂住嘴。


  “那你还可以去找统战部,统战部相当于佛,宗教局相当于菩萨,政协常委是统战部给他的。”


  和尚走后,顾芳还在笑,淮海说:“逗逗他,难得和和尚打交道。”


  “路老师,你和和尚的谈话真有趣。我先生也喜欢读书,但讲话一点意思都没有,是个书呆子。”顾芳说。


  “书呆子好,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也不那么清高了。现在和尚都这么乌烟瘴气,你先生工作的环境可是个大染缸。”


  “他这一点还好,不和医药代表接触,不收病人红包。”


  “小顾,说真心话,我很替你的先生担心。我并不是关心他,而是担心他一旦出了问题,会毁掉你的家庭。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可以建议领导,将他树为‘德艺双馨,廉洁行医’的典型,进一步约束住他,我市医疗行业也正需要这样一个典型。”


  就在作风整顿进入验收阶段时,发生了一件事:一天,市农科院来人反映,在他们办公楼对面,有一家出售音像制品的商店,每天从早到晚放音乐,吵得他们无法办公。


  “大街上放音乐该哪个部门管,我也不知道,”淮海对农科院的人说。“这样,你们属科教文卫口,整风工作由宣传部负责,你去宣传部找意识形态科的曹流,这事应该不难解决。”


  “不瞒路主任,”农科院来人说,“我们从整风一开始就反映此事,各个部门推来推去,谁也不管,只好来请路主任。


  “你们都找过哪些部门?”淮海问。


  “我们最先是找政府办,政府办说,放音乐归广播电视局管。我们找广播电视局,广播电视局说,我们只管电视广播上的音乐,大街上的音乐我们不管。我们想,不管应该哪个部门管,反正都应该属宣传口,我们就去找市委宣传部,宣传部叫我们找文明办,文明办说,大街上高声放音乐的确不文明,但这是在中国,我们到外国考察过,外国凡是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的都是中国人,中国人的精神文明素质就这样,你们听习惯了以后不听恐怕还难过呢?我们又去找城管局,城管局问,他们音箱是放在店里还是店外,我们说店外,他们去人将音箱放到了店内,说店内的事就归文化局管了。我们又去找文化局,城管局说音像店最怕文化局,文化局的人到他们店里拿碟片都不给钱,但文化局说,他们只管是不是盗版,看是不是不健康的东西,如果播放的是色情、暴力的东西,他们才管,叫我们去找工商局。我们到市工商局,市工商局说这不是违法经营,可以去找店铺的房东。这个音像店原先是市物资局的办公楼,物资局说他们又没有拖欠房租,我们也管不了,这事应该找环保局。我们又去找环保局,环保局叫找环境监测站,环境监测站就在这个音像店的隔壁,也被他们吵得不能办公——环境监测站说他们只管监测,不管执法,执法权归公安。我们找公安部门,公安部门又说归环保管。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我们想,等作风整顿结束,就更没人管了,只好来请路主任。”


  淮海数了数,就这么一件事,跑了11个单位,4个月时间,也没有解决。他打电话到市环保局,市环保局的局长是个党外人士,不敢怠慢,立即带着环境监测站站长和文件来了,说:“这是国务院的文件,我们只管监测,公安管执法。”


  淮海又打电话给市公安局治安支队。


  “这事去找环保。”治安支队副支队长说。


  淮海听声音知道是他的同连的战友李二,李二没听出是他的声音。


  “环保局长现在就在我这里,你听我给你念念国务院文件……”淮海说。


  “那你去找黄海区公安局治安大队,那儿属他们管辖。”李二又说。


  这家伙,工作推来推去,就是抓赌抓嫖来劲,一次,淮海到治安支队排查案件线索,他兴致浓厚地大谈抓嫖的事:“电灯一拉,到处乱跑,全是光屁股。”


  淮海要看看他们究竟是怎样推来推去的,就又给黄海区公安局治安大队打电话,区治安大队叫他找辖地派出所,他给辖地派出所打电话,又叫他去找区局治安股。淮海不再和他们扯皮,接通了市公安局负责机关作风整顿的党委副书记,还是副书记讲政治,当即表态,马上就办。


  十几分钟后,打来电话,说问题解决了。淮海叫农科院的人打电话回去问问,果然音乐声停止了。


  淮海问钱万仁:“市公安局这样能验收合格吗?”


  钱万仁说:“就皆大欢喜吧。”


  整风活动即将结束时,天天都有单位请整风办的人吃饭,名曰“庆祝整风活动圆满成功”。淮海准备发一个通知制止,钱万仁说:“就让他们去吧,这几个月也把大家都憋坏了。”


  整风总结大会开过后,整风办人员聚了一次餐。喝酒的时候有女同志在座,大家是最起劲的,说着荤话,妙语如珠,频频劝顾芳喝酒,顾芳只喝饮料。钱万仁说:“小顾啊,你不和我们喝,也不和路老师喝吗?”


  顾芳喝掉杯里的饮料,倒满一杯酒,对淮海说:“路老师,我敬你。”


  “都少喝一点,意思意思。”淮海端起酒杯。


  “不行不行,碰一下,喝干。”众人开始起哄。


  顾芳一口把酒喝干。


  “这不是会喝吗,来来来,再倒满。”有人立即又给她倒满。


  “喝个双杯。”


  “喝个交杯。”


  “小顾,和路老师再意思意思。”


  “你们这些人真不厚道,就想看人喝醉。”淮海说。


  “一醉方休。”


  “醉入梦乡。”


  “酒逢知己千杯少。”


  “酒不醉人人自醉。”


  淮海拿过顾芳的酒杯,把酒倒进钱万仁的杯子里,给她倒了一杯饮料。


  “路主任怂了。”


  “此时不醉,更待何时?”


  “护花使者。”


  “怜香惜玉。”


  “小顾啊,这几个月跟路老师在一起,有什么体会吗?”钱万仁问。


  “在学校时路老师是我的老师,现在还是我的老师,我向他学到了很多东西。”顾芳已有了醉意。


  “学了什么,能不能和我们分享分享?”


  “认认真真做事,堂堂正正做人。”顾芳说。


  “就这些吗?还有别的不能告诉我们吗?”


  “是啊是啊,说说吧,酒后吐真言。”又开始起哄。


  “要想会,先跟师父‘醉’。”宣传部的曹流说。


  “曹科长把最关键的一个字改了,”市人大的焦大庆说得口角直冒白沫,“顾小姐,你知道是哪个字吗?”


  “‘焦大’越说越不上道了,当心再给你塞一嘴马粪。”淮海说。


  “我知道你们想听什么,但是,各位领导,”顾芳脸红红的,“我没有你们想听的东西可说。”


  “看这样小顾至少还能喝半斤。”


  “好了,酒喝得差不多了,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我再说几句。”钱万仁说。“机关作风整顿已经胜利结束,我们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市委、市政府领导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领导叫我负责办公室工作,我没做多少事,都是大家的功劳,特别是小顾同志,工作积极负责,每天提早上班,推迟下班,小顾,路主任常表扬你,领导叫我们评比一个先进,我看就给小顾同志,大家都没意见吧。明天就要回单位工作,各位以后在上班的时候,不要忘记经常打个电话,4个月时间虽短,但友谊长存,多保持联系。最后我们大家干一杯。路主任,把酒斟满,小顾,你就喝饮料。”


  钱万仁是这次机关作风整顿的最大赢家。淮海解决了市磷肥厂的问题以后,他在探明市主要领导的态度后,第一时间去向领导汇报,得到领导的赏识,由副转正,当了市城管局局长。


  “你怎么样,用车送你回家吧。”大家放下酒杯后,钱万仁问顾芳。


  “不用,我先生来接我。”顾芳说。


  大家都离开了饭店,淮海去卫生间洗手,他想拖延些时间,免得碰到顾芳的先生尴尬。他走出饭店后,见顾芳站在路边,他走到她跟前时问:“你先生还没来吗?”


  “我先生不来。”顾芳说。


  淮海和她一起往西走去。白天的暑热已经散去,空气清新,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路灯朦胧。走到竹林饭店门口时,淮海要转弯向南了,停住和顾芳告别,顾芳说:“路老师,再和我一起走走好吗?”这时,从竹林饭店里走出来几个人,淮海吓了一跳,为首的是曾书记,已经无法回避,他主动迎上去和曾书记打招呼。曾书记笑逐颜开地看着他们,然后对顾芳说:“好好,晚上出来走走。你爸爸身体好吗?”顾芳被他问得不知所措。


  “他怎么会问起我爸爸?”曾书记走后,顾芳问淮海。


  “他弄错人了。”淮海笑着说。“他也没想,我都40岁出头了,哪里会有20多岁的‘夫人’?”


  为了避免再遇到熟人,特别是遇到顾芳的先生,淮海领着顾芳走进了一条小巷,小巷狭窄、幽暗,民居的窗户里映着朦胧的光,突然从黑暗里窜出一条狗,顾芳吓得抱住淮海。


  “我们还是从街上走吧,让你害怕了。”淮海说。


  “和你在一起我不怕。”顾芳说。“如果和我的先生我不敢,他也不敢。”


  “我上初中时,和女朋友晚上逛马路,”淮海说,“那时街上有很多流氓团伙,一次在登瀛桥东边的八卦巷附近,碰上3个流氓,流氓叫我把女朋友留下,叫我滚蛋,我三拳两脚把他们打倒,对他们说:‘知道路大海是谁吗?’吓得他们只求饶。我曾把他们团伙头子的胳膊拧断,街上的流氓听到我的名字就害怕。现在老了,不过对付三、二个小流氓还不成问题。”


  “路老师,我就想听你讲过去的事,可以写一部小说。”


  “我如果写小说,就让你做女主角,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但轮不到我,我遇见你太——晚了。”


  顾芳一直抱着淮海的胳膊,两人穿过一条条无人的巷子,来到她家附近的那个商场门口。顾芳还不回家,淮海说:“回去吧,再被你先生碰见不好。


  “我先生不在家,出国了,女儿也在妈妈家。”顾芳指着家属区最前面的一栋楼说:“那个阳台亮着灯光的就是我家。路老师,到我家坐坐吧。”


  “不去了,晚上不方便,你家里又没别的人。”


  淮海不知道,到了她家,在那种环境里,他的道德堤坝,还能不能挡住情感波涛的冲击。当年,他在晚上踏着楼道昏暗的灯光、心怦怦跳着走进曙光的宿舍,曙光的感情债他已无法偿还,不能再欠新的感情债,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路老师,我一到机关就遇到你,这4个月是我最快乐的日子,要是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工作多好,可是明天我们就见不到面了。”顾芳依恋地说。


  “你在南大院,我在北大院,只隔着一条路,我们还会见面的。小顾,毕业已经八年,你还没忘记我,我很感激,我也没忘记你。古人曾无奈地说:‘若是两情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也藏在心里吧。这里会有人认识你,我们换个地方。”


  他们在北边的公园里一直谈到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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