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绘 发表于 2025-8-26 12:15:51

长篇小说《人生风流》第二十一章

  长篇小说《人生风流》
  
  
  
              第二十一章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淮海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在调查市化肥厂厂长许鸿生贪污受贿的问题,一直处于紧张、疲劳状态。许鸿生还是市人大代表,省劳动模范,他每年春天市里召开“两会”时,就将市人大提案委员会的人请到饭店吃一顿,请他们在提案库里给他找一个旧提案。他是著名企业家,开会时免不了要被记者采访,有一年他对着电视镜头回答记者:“嗯,‘两会’很有必要,开得很好。”记者说:“好在哪里,请你具体谈谈。”他说:“吃也吃得很好,住也住得很好,晚上还有娱乐活动——很好。”市级机关党委还曾请他来作过“开拓进取、廉洁经营”的先进事迹报告。他的案情有点复杂,多次贪污、受贿,头绪纷杂,厂里财务又是一笔糊涂账,淮海和几名审计人员查了1个多月,终于将账理清了头绪,可以对其立案了,由于证据已全,立案就可以结案,将他开除党籍、公职、取消人大代表资格,然后移送检察机关。
  家里很安静,墙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响动,那白底小红花的窗帘开着,风从窗子里吹进来,西边的太阳照在窗玻璃上,将窗户的方框形影子反照到白色涂料墙上,儿子不知到哪儿玩去了,花枝在外间和人说话。淮海抬头看了看钟,已经4点多钟了,他还不想起来。
  “假假(姐姐),假夫现在到了纪委上班,你们怎么还住这破旧平房?”
  听到外间和花枝说话的这个男人的声音,淮海立即涌出一阵厌恶。
  花枝说:“现在分房哪有那么容易?”
  那个声音又说:“我帮你们给施市长说说吧,施市长和我不是一般二般的关系。”
  花枝说:“不用,淮海已经打了报告,等市政府再建房,会分给他的。”
  在外间说话的人是市印染厂厂长商文军,几年前曾是淮海家的常客。他的父亲抗战时在苏北军区五分区搞后勤工作,管理一个油坊,油坊的伙食也不错,因此他结识了很多军队和地方的干部,花枝的父亲那时在新四军三师,也和他认识。建国以后,在江南水利指挥部(江苏省水利厅前身)工作,生性耿直,讲话直率,领导不喜欢他,一次一个领导和女干部搞“腐化”,被他撞见,传了出去,领导就抓住他的一些言论将他打成右派,开除党籍、公职,遣回家乡。商文军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性格被扭曲,卑躬屈膝、谄媚拍马、脚大脸厚,又传承了他父亲爱说大话的性格,夸夸其谈,牛皮哄哄,来掩饰自卑,高中毕业后报考南京大学中文系,扬言我如果考不上,全黄海就没人能考上,他的父亲也帮他吹,说我的儿子还能考不上?除非他就不是我的儿子。结果连中专都没考上,以高考落榜生的身份进了市农业银行职工中专当炊工,在食堂卖饭票。他孤身从乡镇到市区工作,无所依靠,就常来看望花枝的父亲。淮海家和农行中专的后门相隔不到一里地,商文军几乎每天都不离他家,淮海对他很讨厌,但花枝因为是爸爸的老部下的儿子,对他很照顾,留他吃饭,给他买衣买鞋,给他找对象。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央纠正冤假错案,但商文军父亲的问题有些复杂,当年他的确发表过不少对党不满的攻击性言论,加之在战争年代不拘小节,经济上还有些问题,所以直到八十年代末也未能平反。他于是来找花枝的父亲,花枝的父亲写了一封信,叫他去找当时省委组织部一位主管审干工作的副部长。问题解决了,商文军的父亲恢复了党籍,恢复行政18级级别,不再安排工作和补发工资,按离休干部待遇办理退休手续,由市政府在市区安排一套住房。商文军的父亲到南京去酬谢省委组织部那位副部长,言谈之间,无限感慨,说:
  “当年我们都在苏北新四军,可现在你有权有势,我却混成这个样。”
  副部长说:“我也有不如意之处,我没有儿女。”
  商文军的父亲说:“我倒是有儿女,有什么用?送一个给你吧。”
  商文军的父亲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过继给了商文军的大妈,商文军是小儿子,家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儿子,当时他对省委组织部那位副部长说的也就是一句玩笑话,但商文军听说后马上就到南京去拜见“干爸爸”,以后人们就知道了他有一个省委组织部长的“爸爸”,被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当秘书。在市政府几年,毫无长进,公文写不起来,连《会议纪要》都搞不起来,每年都安排他转干,但每次陪他参加转干考试的人都考试过关转了干,他就是考试不过关。但哪个也没有他的官样足,有一次,他陪一位副市长到燃料公司检查工作,燃料公司领导不在,他声色俱厉训斥公司人员:“难道你们不知道市长要来吗?”花枝的大姐在燃料公司工会,见了他,说:“我当是哪个市领导,原来是你这个小杀头的。”他装作不闻不见,临走时私下对花枝的大姐说:“大假假,你也要给我留点面子啊。”同学朋友聚会时,叫人吃酒哪个不吃,就将酒杯摔在地上,厉声喝斥。他的几个姐妹也牛皮哄哄抖了起来,说:“在黄海没有文军办不成的事,如果文军办不成,就没人能办成。”在单位里领导都不敢管她们。
  后来那位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到了二线,市政府领导便不再把商文军当回事,但不久商文军再一次时来运转,而且这一次他的靠山还更大。当年抗战时期,一次一个新四军干部被一群和平军追赶,这个干部跑进了商文军的大妈家,被商大妈藏进了夹壁墙。和平军明明看见这个新四军跑进了商大妈家里,却又搜不着,就将商大妈的儿子抓走向鬼子交差,以后被鬼子打死。商大妈就是这一颗独苗,商大伯又已经去世,那个新四军干部向商大妈跪下,痛哭流涕,说:“你就是我的亲妈,我以后养你一辈子。”建国后,那个新四军干部当了上海市公安局长,将商大妈接到家中,但不久发生了“潘汉年事件”,他也受到牵连,商大妈又回到苏北家乡。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那位新四军干部当了上海市委副书记,又将商大妈接到上海。有一次在中央开会,他和江苏省省长闲谈,省长说:“我是个女人,却没有时间管理家务,家里很多事没人问。”他就将商大妈介绍给了这个省长,名义上是保姆,实际上管理着省长家里的大大小小事务,省长称呼她为妈妈。商文军知道后,立刻又去南京拜见“假假”,于是市政府立即让他“免考”转了干,提拔为市政府办公室科长,后来他跟随的副市长施光耀当了市长,他也当上了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黄海有个大型国有企业——市印染厂,是市利税大户、市级明星企业,施光耀搞经济的本领就是一招,“扩建、扩建、再扩建”,印染厂扩建了两次,实在没能力再扩建了,施光耀就将厂长撤掉,让商文军去当了厂长。商文军这个厂长当得可真是威风,对厂书记和副厂长,颐指气使,独断专行,做什么决定也不同他们商量,厂党委、工会形同虚设,对厂里中层干部和职工,张口就骂,见面没有人敢和他打招呼,走路眼睛不看人,直往前撞。厂里基本建设、物资采购、干部提拔、调整岗位、招收工人等,都由他一人说了算。他当厂长第二年,出现亏损,第三年,严重亏损,厂里职工都叫他“丧门星”。但企业亏损,他个人却发了财,大规模扩建,在基本建设和采购机器、设备中收受贿赂,人民来信雪片般寄到纪委,纪委进行了调查,初查情况基本属实,王铮的爱人也提供了他在采购设备中接受回扣的证据。市纪委提请市委常委会对其立案审查,但遭到施市长阻碍,说:“印染厂是市重点企业,利税大户,商文军是能人,优秀企业家,查处他一人,会毁掉一个企业,影响全市经济发展;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对他还是以教育为主。”钱捞足了,他又想开溜,继续到官场上混,施光耀就准备让商文军到台城市当市长,但市委史书记没有同意。
  今年春节期间,公安部门抓到一个小偷,这个小偷盗窃了H市博物馆的两件文物,小偷交待所盗文物卖给了一个建筑商。公安部门又找到这个建筑商,建筑商交待,他为了得到市印染厂扩建工程项目,将两件文物另加20万人民币送给了商文军。市纪委又对其进行调查、取证,虽然文物没有找到,但证言和其它间接证据都取齐,再次提请市委常委会对商文军立案审查,仍然遭到了施光耀的反对。这时市委史书记已到省委任组织部长,新来的王书记表示他还不了解情况,叫等等再说……
  淮海想:商文军今天怎么突然登我的门?他有施市长这个大保护伞,向来有恃无恐,根本不把纪委放在眼里,而且我在市纪委也不算什么人物,因此不可能是因市纪委在调查他的问题而来找我。他又是一个只看势利、不讲交情的人,自从有了省长这个“假假”后,早就将花枝这个“假假”忘了,平时遇到从不主动打招呼,因此今天也不会是为了叙旧日交情而来。
  淮海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商文军一见,连忙站起,身体躬了两躬,媚笑着说:“假夫,今天休息啊。”
  淮海说:“哎呀,贵人践贱地啊!大老板怎么有时间上我这儿来啦?”
  商文军说:“再忙也不能忘了“假假”、“假夫”。很长时间不见了,还怪想呢!我对我家宝玲说:‘“四假”是我的大恩人,我们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
  淮海看着商文军谄媚的笑脸,心想:世上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人呢?说谎脸皮一点也不变色。淮海和花枝几天前才见到过他,当时在一家酒楼门前,商文军正在往一辆小车里钻,看见了他们,就在眼前也没有打招呼。随后商文军的几个姐姐妹妹也从酒楼里出来,花枝和她们说话,商文军又从车子里伸出头喊道:“你们走不走。”淮海对花枝说:“这个小人眼瞎。”花枝说:“可能他有急事吧……”
  淮海冷着脸问:“你有什么事吗?”
  商文军拿起放在桌上的烟酒说:“昨天听说‘假夫’调到市纪委了,来祝贺,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是吗,我到市纪委已5年了,你昨天才听说?你听谁说的?”
  商文军脸皮红也不红,神态自若地说:“就是你们办公室的一个秘书,很熟悉的一个人,姓什么想不起来了?”
  淮海说:“是不是哈秘书,个子高高的,脸上有雀斑,说普通话。”
  商文军连忙说:“对对对,就是哈秘书,他老婆和我家宝玲是好朋友。”
  “你搞错了,哈秘书是女的。”
  市纪委办公室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是淮海胡诌出来的。
  花枝看了看手表,放下手中织的毛衣,站起来对商文军说:“你今晚就在这儿吃晚饭,我去买点东西。”
  商文军说:“到饭店吃吧,我请客,再打电话把小布哥哥也叫来。”
  淮海说:“我今天有事,马上就走,没时间陪你了。”
  商文军说:“那就改日吧,我欠你们一顿饭——我想问问‘假夫’,你父亲是不是当过淮海农场场长?”
  淮海不知他今天专门到这里来问这事干什么。
  “当过。”
  “我想请‘假夫’帮小弟一个小忙。”
  “帮忙,帮什么忙,你不会是想到淮海农场去扩建分厂吧。”
  “请你父亲给我写一封信。”
  “我父亲能给你写什么信?”
  “写给市委王书记。”
  淮海越发摸不着头脑。“我父亲给王书记写信?他凭什么给王书记写信?”
  “你不知道吗?”商文军说,“王书记是淮海农场建场后的第一批知青。你父亲认识他,他也认识你父亲。”
  淮海挥了挥手,很鄙夷地对他说:“我父亲不会写信。”
  商文军依然没皮没脸地谄笑着说:“信我已经写好,请你父亲签个名字就行。你父亲对王书记有恩,王书记当时是技术员,很受你父亲器重,提拔他当了分场副场长。王书记到黄海后,第一件事就是上门去拜访你父亲。”
  王书记刚来,商文军就将情况摸得清清楚楚,淮海自己对这些事都一无所知——淮海很不耐烦地说:“我父亲不做这种事。”
  花枝说:“文军,不是淮海不帮你,他爸爸为淮海都不会给王书记写信,他们那一代人都这样,你不要生气。”
  商文军还想纠缠,淮海站起身说:“你走吧,把烟酒带走。”
  商文军走后,淮海对花枝说:“他肯定还会自己去找父亲,省长、省委组织部长家的门他都能厚着脸皮进去。”
  果然,星期天淮海回家,父亲告诉他,以前常来家里的那个商文军,前几天来找他,带了好多烟酒,说是花枝叫他来的,又说他父亲和花枝的父亲是老战友、老同事,也是花枝的父亲叫他来的,还说他去找过省水利厅的陈厅长,陈厅长说:“你去找路叔叔,就说是我说的,叫他给你写信。”
  商文军所说的陈厅长,是淮海父亲的老战友,原任华野102师直属营教导员时,淮海的父亲是直属营参谋长。1986年到射阳河闸、黄沙港闸、新洋港闸来视察时,黄海市委、市政府领导已经摆好酒桌,他说:“我要到老战友家去吃饺子。”花枝的父亲说:“我陪你去,我和他是亲家。”淮海父亲就在家里招待了他。陈厅长见淮海一表人才,谈吐不俗,要将他调到省里去,淮海当时刚结婚,不想离家,说不适应在机关工作,还是喜爱教书,陈厅长就说:“我们也有‘华水’呀,‘华水’正需要政治经济学的老师。”(华水即华东水利学院,现为中国水利大学)。”当时商文军正在淮海家里,听到他们谈话,就闯了过来,拿起淮海的酒杯,倒满酒,对陈厅长说:“小侄敬厅长叔叔一杯,小侄喝光,厅长叔叔随意。”陈厅长对淮海的父亲说:“给我介绍介绍吧,这是你什么人?”父亲说:“是花枝的兄弟。”陈厅长喝了一口酒。商文军喝干杯里的酒后没有离开,拖过一张椅子,在陈厅长身边坐下来,说:“淮海哥哥不愿去,请厅长叔叔把我调去吧。”陈厅长问:“你在哪个单位工作呀?”他说:“在市农行职工中专。”陈厅长说:“老师这个工作不是很好吗?”淮海说:“他不是老师,在食堂卖饭票。”陈厅长对花枝的父亲说:“老印,你也太注意形象了,怎么让儿子在食堂卖饭票呢。”花枝的父亲说:“他就是炊工招进去的,他又没有文凭,能干什么?”陈厅长说:“还有别的工作嘛,教务、总务、管理图书,都可以嘛。”花枝的父亲告诉陈厅长,商文军的父亲抗战时期也在苏北军区,和他认识,所以淮海和花枝把他当成兄弟。”陈厅长这时才知道商文军并不是他的儿子。商文军又说:“我也参加过高考,就差一分没有被‘南大’录取,我什么都能干,教书也能,请厅长叔叔把我调去吧,省政府也有食堂,就是到省政府打扫厕所也是好的。”
  黄海地区临近大海,到了夏秋季节,台风不断来袭,紧跟着台风到来的就是洪水,每年此时,人们就会看到市长施光耀,频繁出现在电视上,穿着雨衣,激扬陈词,东奔西跑,可是今年第一次洪水到来之时,他却没在电视上露面,这种“头等大事”怎么会少了他呢?他在忙什么更重要的事?这且按下不表。然而,这却预示了另一个人的命运的变化。
  这天,分管案件检查的市纪委常委曹桂兰对淮海说:“和市印染厂联系一下,问问他们主要领导在不在厂里,如果都在,我们马上去那里调研。”
  淮海打电话给市印染厂纪委项书记。
  项书记说:“几位都在。”
  “能确定商厂长在吗?他可是今天的主角。”
  “我刚从他那里来,他的司机和汽车也没出去。我再去向他汇报一下。你们调研什么课题?”
  淮海说:“你不要汇报,我们马上就到,调研你们开展廉洁经营的经验。”
  项书记说:“这事好事呀,谢谢领导选择我们企业,我们老板对这个问题一直是很重视的,在《中国经济报》上还发表过文章。
  曹桂兰和淮海、张凯,还有两名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穿便衣的警官,一起来到市印染厂。项书记在厂门口迎接,要带他们去见商文军,曹桂兰说:“我们先见见邓书记。”来到厂党委邓书记办公室。邓书记对项书记说:“你去请老板来,和市纪委领导一起见见,再叫办公室去安排一下,中午吃个工作餐。”
  曹桂兰把项书记喊住,叫他把办公室门关上,对邓书记说:“我们此行不是来调研的。市委常委会决定,对《人民来信》反映的商文军的经济问题进行立案审查,先和你们通个气,请厂党委和纪委配合。”
  两人一听,顿时严肃起来,邓书记说:“坚决拥护市委常委的决定。”
  他们一起走出门,沿着楼道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门关着,邓书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有人正在说话,她又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关着。邓书记继续敲门,里面说话声停止了,门开后,商文军面带愠色站在门边。邓书记对他说:“这几位是市纪委领导。”
  商文军立即满脸谄笑,走出门躬着身把手伸给曹桂兰,曹桂兰没有和他握手,对他说:“商文军同志,我代表市纪委常委,向你宣布市委常委会议的决定……”
  商文军脸上的媚笑立即像被一阵风刮跑,他身边的两个警察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往楼下走去,许多办公室门口站着人在看,走下楼梯时,上偻的人急忙闪到一边诧异地看着他们。
  商文军被关进市纪委设在台城市的“双规”办案点,他想谋求到台城市当市长,现在却成了被关押在台城的阶下囚,人的浮沉荣辱就是这样的无常;这还得感谢史书记,商文军这样的人,给他多大权,就有多大能量,如果当了台城市市长,台城的老百姓可就要倒大楣了。商文军拒不交待,一次淮海和市检察院方检察员一起审讯,当方检察员出去时,他问淮海:“‘假夫’,我保证配合组织调查,但我真的不知我有什么问题,你能不能提示我一下。”
  这些贪腐分子往往都有多次收贿和其它违纪、违法问题,纪委在掌握了他们某个问题的证据对其进行审查时,不能让被审查对象知道掌握了哪些证据,这样,被审查人员摸不着头脑,就会将自己其它的违纪、违法问题全交待出来。
  淮海说:“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记不得,还要我提示?那我就提示你吧……”
  商文军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多谢‘假夫’,多谢‘假夫’!”
  “你所有的违法、违纪问题,我们都已掌握,市纪委调查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是给你一个主动的机会,你还是不要错过。”
  到越南打过仗的张凯对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把桌子一拍叫他站起来回答问题,还不让他穿鞋子、只穿着袜子站在地板上,晚上不让他睡觉,用一个200支光的灯泡在他头顶上照。一次,他一头往墙上撞去,以后就给他戴上头盔。他又开始绝食,一连饿了3天,躺在床上。张凯就和市检察院的夏检察员,买了一些蛋糕和花生,坐在他床旁的桌边吃,然后假装有事出去,在门缝里张望。只见他躺了一会,抬起头朝桌上看了看,又躺下,然后又抬头朝门看了看,终于爬起身,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一下噎住喉咙,张凯赶忙进去,给他倒了一杯水,说:“慢点,这里没人跟你抢。”
  公安部门搜查了他的家,他家里文物倒不少,但没有找到那两件脏物,搜出了十几张银行存单,共300多万元,用胶带贴在液化气瓶的底部。讯问他的老婆,他老婆很强硬,说:“我没看见,我家文军没有问题。”他的几个姐妹在外面扬言,要去北京上访,说她们有“假假”在中央工作,“假假”知道了,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他的父亲去找市纪委领导,说这是建国以来第二大冤案,第一大冤案是他五十年代受“迫害”,刚被平反,第二大冤案就是商文军案,也要求平反。他还说要到省里去找“老干部”,“省委、省政府所有的‘老干部’我都认识,除非他就不是‘老干部’”。他又找花枝的父亲,拍着胸脯保证他儿子没有问题,“除非他就不是我儿子”。公安部门将他老婆监视居住,说:“你窝藏的不是一般的赃物,而是国家文物,如果你不如实交待,问题的性质就严重了。你也是国家公务员,好好考虑考虑吧。”于是他老婆将那两件文物交了出来。
  商文军被开除党籍、公职,移交检察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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