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人生风流》第十章（续）
长篇小说《人生风流》第十章（续）
第二天追悼会结束后，淮海准备直接去车站，但还没见到丹丹，就又回到曙光家里。丹丹见到他，叫着“好叔叔”跑了过来，他抱着她，热泪往肚里嚥。天已是中午，曙光的妈妈留淮海吃午饭，曙光坐到他身边，他用脚碰了她一下，小声叫她坐到丈夫那边去，曙光只作不知。家里人都没有和他说话，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不和谐的因素，只有丹丹坐在他腿上，仰脸和他说个不停，他实在不忍心把她放下,但也不能多说话，曙光把丹丹抱了过去。淮海再三考虑，尽管他在这里不受欢迎，但还是要讲几句话，将他以前的事做一个了结，于是在吃过午饭后，他站起来说：“宋妈妈，大姐、王副政委，各位哥哥嫂子，我从小就喜爱看《红旗飘飘》、《星火燎原》，特别崇拜跟随毛主席打江山的英雄，曙光的爸爸就是这样让我崇敬的英雄。我没想到会在当兵时遇到我崇敬的英雄的女儿，我一直希望能在曙光父亲生前见到他，但我没那个福，是我的终生遗憾。过去我给你们家里带来过麻烦，很对不起，我知道这是不可原谅的，在此向你们赔罪。”
大哥说：“小路，你能来让我们很感动，我代表妈妈和全家向你表示感谢。另外大哥还想说几句话，要是说得不对，请你不要见怪。你也三十多岁了，也应该成家了，老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曙光说：“大哥，今天不要谈这些事。”
淮海说：“大哥，我已成家了，几天前国庆节结婚的。”
“行了，你别再说了，我们都知道你嘴皮功夫好。”三哥很不耐烦地说。“你结婚倒是挺快，让我妹妹还痴痴呆呆地等你。你一个外地人，跑到北京来拆散我妹妹的家庭，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脸到这儿来。你不要以为我会感谢你来，你没资格进这个门。”
妈妈说：“老三，你这是怎么啦？说话客气些。”
“客气，我没揍他，已经够客气的了。”
丹丹惊讶地看着三舅，眼泪都快要涌了出来，嚷道：“三舅，他是好叔叔，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凶！舅妈，你怎么不好好管管他啊！”她从妈妈怀里探出身，伸手紧抓住三嫂的衣服。
三嫂用手碰了一下三哥。
淮海惊讶地问：“怎么，曙光不是已经和好了吗？”
曙光说：“你们不要怪淮海，我和东山的事，与他没有关系。”
淮海听后心里真难过，“她知道我到这里来，肯定是找杨丽华了解。她对我付出的真是太多了。”
大嫂说：“也好，都在这里，这事也该有个了断了。曙光，小路已经有了家庭，你也该和东山和好了，你们本来就没根本性矛盾。”
曙光说：“那我就再表明一下态度吧，爸爸在世时，我还有过和好的想法，现在爸爸不在了，这个想法也就断绝了。东山，对不起你，我们就是和好，也不会有幸福的，你趁现在年龄还不大，赶紧重新建个家庭吧。妈妈年纪也大了，我要多用些时间陪陪妈妈。丹丹是我生的，也是我养大的，以后还由我抚养。”
妈妈流着眼泪上楼去了，淮海赶紧过去搀扶她，丹丹也一溜跟了上来，到楼上后，曙光的妈妈对淮海说：“小路，刚才曙光三哥的话，你不要见怪，从小他和曙光在一起时间最长，舍不得曙光。”
淮海说：“宋妈妈，我不怪三哥，以前的事总怨我做得不对。我在北京上学4年，一直没去找曙光，但在毕业临走时，还是没能忍住。我本想见过她就走，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个结果。我心里很难过，对不起曙光，也对不起您。”
曙光的妈妈说：“这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在曙光心里很重要，远远超过了朋友的感情，丹丹也很喜欢你，对你比对她爸爸还有感情，你不要忘了她们。”
淮海说：“宋妈妈，曙光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在我心中的份量，没有人能超过，丹丹在我心里，也像女儿一样，我只要生命不息，就不会忘记她们。我也很想和曙光一起孝敬您，但没有那个福分。”
曙光的妈妈又说：“小路，你现在已经有了家庭，你再劝劝曙光，你的话她会听的。”
淮海抹去眼角的泪，抱着丹丹回到楼下，东山已经走了，屋里的气氛很沉闷，丹丹好像也受到了影响，倚在淮海怀里不说话，两手摆弄着一只机器猫玩具，时而回过脸看着淮海，用手拉拉淮海胸前的衣服，淮海感到心痛，难道这个小丫头也像我一样，是敏感善愁的性格？他真想就这样抱着丹丹一直走回家去。往事像浮云一样飘到了他的眼前：17年前，曙光才15岁，到部队当兵，妈妈舍不得她走远，让她在北京卫戍区，但她和一个闺蜜来到了大别山。第二年他报名参军，被录取到六十军城西湖农场，却因年龄不够被取消，就在征兵工作结束后，又有一个新建的部队来征兵，他又被录取，也来到了大别山。开始他们两人不在一个部队，但曙光因为原先的部队是保密单位，规矩太多，调到了他们部队，他到山区后水土不服，到军区后方医院看病，那次原是夏茜送病员去医院，但他迟到了10分钟，就在汽车已经发动、等他的时候，夏茜被叫到宣传队，让曙光去医院，他就认识了曙光。曙光的母亲要他必须留在部队，他努力争取，终于组织上决定他不退伍，但又因得罪了副指导员而离开了部队。退伍以后，国家恢复了高考，让他有机会来到了北京，但北京有那么多大学，他偏偏报考人民大学遇到了苏小妹，使他能与曙光相遇却没能相认。他在毕业离开北京时，去和曙光告别，于是又有了一个让他终身也牵挂不尽的可爱的丹丹，一切都是那样的偶然，却又是那样的自然，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
他默默坐了一会，把丹丹抱给曙光，起身去打开旅行包，从包里取出十几本《丁丁历险记》连环画，丹丹也跟了过去，问淮海：
“叔叔，你要走了吗？”
丹丹的问话让他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是的，叔叔要回家了。”
“叔叔，你家离这儿远吗？”
“很远，要坐两天车才能到。”
“叔叔，你什么时候再来？”
“叔叔以后不来了，但叔叔会想丹丹的。这套小画书还差几本，叔叔以后买全了再寄给丹丹。”
大哥对曙光说：“用小车送一下吧。”
曙光说：“不用，我们乘出租车。”
曙光带着丹丹陪淮海离开后，三嫂说：“这次终于见到这个路淮海了。”
三哥说：“看来你是相见恨晚呀。”
“我是好奇。这个路淮海真的很会哄人，连小孩都那样喜欢他。”
二哥对这件事从来没说过话，这时他说：“曙光虽然和东山是夫妻，但和路淮海却已有16年的感情，1972年我到曙光那里去，就见过他，曙光对他的感情，不是他哄出来的。”
二嫂也叹息着说：“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只是苦了曙光了”
三哥斜着看了他们一眼，用很不以为然的口气说：“我跟曙光谈过几次，路淮海有什么好，曙光就是不讲话；她在大别山时，米克就托我给她写信，她也不答应，后来听妈妈讲，也是因为路淮海。她曾告诉我，他会上树捉鸟，会下河捉鱼，就喜欢他这些东西，那时年龄小，现在已过了30岁，还这么幼稚，要对他那样。东山太无用，要是我，哼！路淮海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三嫂捶了他一下。“你什么意思，个大老粗懂什么？他们是感情问题。”
曙光和丹丹送淮海去车站。淮海对曙光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再等下去？”
曙光说：“淮海，我实在不知道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大姐和二嫂都找他做过工作，但他就是不同意，说除非把丹丹给他，丹丹是你的，我不能给他。我等到什么时候都没关系，但我不能再让你等，你父母会骂我的。我只能这样。”
“他现在同意了，可我又结婚了，这怎么办呢？”
“淮海，以后不能再有这种想法了，你要珍惜现在的家庭，花枝是个好姑娘，能让你在新婚之时来我这里，可见她对我们是很信任的，你不能辜负她。我没能去参加婚礼，请你代我向她表示歉意。”她从包里拿出一张中国银行的长城卡递给淮海。
淮海说：“这我不能要，你留给丹丹，给丹丹就等于给我。”
“淮海，拿着，不然我会不高兴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淮海收下了，以后他还是要送给丹丹的。他又问：“你以后怎么办，我看还是和东山复婚吧。”说真心话，他宁愿她和苏东山复婚，也不愿她和另外的男人再另建家庭。
曙光摇了摇头说：“丹丹在我身边就等于你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丹丹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她不知道他们的话的意思，但她有超强的记忆力，已经全印在了脑子里，长大以后，回想起来就会明白，这个她喜欢的好叔叔，就是给了她生命的那个人。
曙光这是第三次送淮海去车站，年年相送京华路，折不尽、长亭柳，淮海已经有了家庭，以后再也不能随意地到北京来了，身在南方，心在北方，只能梦里见到让他一辈子也爱不够的心爱的曙光、和像小天使一样可爱的女儿丹丹了。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