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狗
我有一个奶奶，一个个本分老实的，勤勤恳恳相夫教子地走过了50年婚姻的奶奶。我也有一个爷爷，一个脾气古怪，情绪不定，时常迁怒于奶奶的爷爷。 儿时的我时常望着窗外的树枝发呆，也会经常与小区里流浪无主的阿猫阿狗一起玩耍。我每次将欺负小猫的狗赶走，看到它落荒而逃的时候总会有种自豪感，认为自己立了大功一件。可没过多久我再次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情况依旧。我抬起头望向奶奶：“小猫天天被欺负，可为什么它不跑呢？”奶奶目光闪躲了一瞬，又变得清明了起来，看向我缓缓说道：“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吧。”可为什么会有小动物习惯被欺负呢？小狗后来找到了主人，被领养走了。从此小区只剩下了小猫。 一个天气清爽的上午，奶奶买完菜回家发现家中空无一人。爷爷是个不爱外出的人，看见爷爷外出了，奶奶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放下手中的菜，自顾自地准备着全家的伙食。天空阴沉下来，显现出了不属于白天的黯淡，蚂蚁一排排地往洞穴里赶，可这么久了爷爷仍然没有回来。奶奶放下了手中在切的白菜，呆呆地站在窗边，不住地眉头微蹙。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奶奶一瘸一拐地走向门。是爷爷没错，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似乎装着什么，爷爷旁边还跟着一位不认识的叔叔。奶奶和他在门外交流了一会后，脸色有些难看地关上了门，回到了厨房。爷爷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呆滞和不知所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阿尔兹海默症，纸上是这么写的。”我将病历本上的字一个一个读给奶奶听，抬头望去，我看不出奶奶的神情，她轻叹一口气，向屋内走去。之后的日子里，奶奶的话变得越来越多了，她经常会向爷爷提起年轻时的往事，希望能帮爷爷回忆起什么来，而爷爷的神情也变得迟滞起来，像个不愿听课的调皮小孩坐在那，眼神里却有着清澈和单纯。可有时爷爷也会发病去殴打奶奶，她却只是站在那，像个大人任由小孩子乱发脾气般，只是这个小孩子会把奶奶的手臂打得铁青，会让奶奶疼出眼泪却也不反抗。太阳一轮轮地东升西落，日子也一天天过，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神智也越来越不清楚。奶奶在一次次的搀扶、一次次的给爷爷喂饭的同时，也终将慢慢意识到，有些事该来的总是会来的。22年的冬季风吹开了封锁的校门，也带走了孱弱多病的爷爷。我抱着爷爷的骨灰盒，看着它埋入地底，才知道爷爷的花期也终于是过了。奶奶并没有随同我们一起上山，而是在山脚下目送着我们。我不知道她的心理此刻是什么心情，解脱？不舍？那天风很大，我看不清奶奶的神情，她的头发在空中肆意飘扬，本就不高的身躯在距离的作用下更显渺小。是的，她在这世间本就渺小，无力从疫情手中夺回她的老伴。奶奶不再需要替不省人事的爷爷换洗因失禁而弄脏的床褥，不再需要承受发病的爷爷莫名的毒打，也不再需要承受爷爷因情绪不定而迁怒于她的委屈……理应她应当变得更加洒脱。可奶奶在那之后只是变得更加沉默，望着家里多出来的那相框和相框里的人出神。偶然打开电视机，也会坐在本就不大的沙发的一侧给留出一些空间。后来的一天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我变成了一位花季少女，在我眼前的的是一位捧着花的绅士，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告诉我，我此时应该接受他对于我的请求。从那时我的心中，便认定了这么一位我愿意付诸一生的先生。一晃神的功夫，我和我的先生都老了，头发花白的他也有了些糊涂。当他那天因迷路被一位年轻人送回家时，我是有些埋怨的。我送走年轻人后，他满脸疑惑，指了指袋子问我：“小雪呢？这个花是我要送给小雪的……” 后来小猫也没有了往日的活跃，经常一个人喵喵喵地低喃着。它蹲在小区门口，望着行色匆匆的人们从它身边经过。时间奔腾向前，那条在她身旁经常欺负她的小狗却也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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