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沙鸥 发表于 2023-12-6 08:17:29

七、相思风雨(小说《山乡岁月》人情篇)1

  七、相思风雨  
  山乡的岁月是令人陶醉,而又令人心碎的。有着舒心惬意的甜蜜爱情所带来的美好的回忆;也有着分奔离析的情断义绝所带来的痛苦的相思。正如飘摇的风雨,既给你带来温馨的甜润;也给你带来沉闷的苦涩;还给你带来苦涩与甜润参半的体历。岁岁年年,日日月月,朝朝暮暮,爱情犹如温馨的春风,无时无刻不在吹开你久闭的心扉;情爱犹如甜润的甘露,无时无刻不在滋润你干涸的心田。卿卿我我,情情爱爱,欢欢乐乐,爱情又犹如缠绵的风雨,时时刻刻让你魂牵梦萦;情爱又犹如凄凉的风雨,刻刻时时让你相思挂念。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依。
  (一)鹤鸣山乡
  与平平的猝然离情叛爱之后,我沉入到失却情爱的苦痛之中。精神恍惚,意志消沉。那个凄凉的风雨交作的夜晚,我用颤抖的手,握着败残的笔,铺开着发黄的纸,把一行行断情绝义的文字和着一把把的愁泪撒满一个个格子。虽然这是被迫,出于无奈才做出的举动。然而我心犹不甘,我情犹未了。因此,那晚愁恨交加,泪儿湿透枕巾一片。家人深知我不情愿与平平的离析,然而父母出于今后幸福的考虑,只得忍痛割爱。平平自然无故,只怨她父亲沉迷赌博,直闹到倾家荡产的地步。事已至此,只能与平平分奔,家人也只能千方百计给我安慰,以求得抚平我心灵上的创伤。于是,在我身边就出现了鹤儿。
  鹤儿姓谢,来自鹤川,她是我妹妹的好友。鹤儿长得十分端庄秀丽:杏眼柳叶眉,粉鼻樱桃嘴,双眼常含情,脸颊常带笑。她一身学生打扮,初看起来,让人感到她是一位纯朴的女生。那打着红蝴蝶结的两根辫子,就是最好的见证。鹤儿性格开朗,是属于比较热情大方的一种类型。然而,她初来我家之时,总有一种腼腆之感,她见了我,怯生生地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后来,在我妹妹的撮合之下,她终于恢复了以前的活泼开朗,挺乐意接近我的。我们一家子,兄弟姐妹多,热热闹闹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打扑克,做游戏,拉胡琴,下象棋。鹤儿她十分贪玩,她最喜欢打扑克,要四个人打。她总要与我打对家,就是做我的朋友,我都嫌她太赖皮了。她为了看我的牌,故意把自己手中的一张牌掉到地上去,然后,她装作到地上去捡牌,趁机在我脚上拧上一把,示意我,把我的底牌亮给她看,她打牌的时候心中有一个数。就这样,这一盘我与鹤儿不光彩的赢了。我妹妹可是个大侦探,第二局时,鹤儿故伎重演,当场被我妹妹捉住了。她只得认罚。这一 来,这一局也就只有输的份儿了。
  我们兄妹要去种马铃薯的时候,鹤儿也要去。她说:“种马铃薯,我内行着呐!”于是,我与弟妹们挑着肥料,她帮我们提了马铃薯的种子。我们先是翻地,鹤儿很勤快,她帮我们整理好翻过的土地。把地整理成一个一个的四方块,并在每个四方块上均匀地打窝(小坑),我的弟弟负责挖地,挖完了,他就要在窝里放进马铃薯子。放得太快了,以致于有的子芽朝下了。鹤儿一见取笑说:“你让马铃薯往地下长吗?它可不是穿山甲!”说罢她就过来,一本正经的教我弟弟如何放马铃薯子在土窝里,还把已放过的子端正过来。我弟弟有点儿不服气,他说:“那你放几个给我看看!”鹤儿真的端起竹蓝,就开始在土窝里放子。看她放马铃薯子时的样子,真有点农家少女的味儿。头戴着尖顶的竹笠,一只手挎着竹篮,一只手从竹篮里撮出马铃薯子,非常迅速地撮、放,又端正又规则。说实在话,我是知道我弟弟玉宇的一门子心思的,他想放完篮子里的马铃薯子以后,把剩余的不长芽儿的马铃薯,拿出去烧火烤着吃,因此,他那么积极。刚翻完了地,就自告奋勇地去放子。这一阵子,他看了鹤儿干的活比自己来得强,就没话可说了,只好悻悻地去拿锄头整理土垅去了。
  一会儿,我们四五个人,翻完了地,种完了马铃薯。于是,就把剩余的马铃薯子儿拿到山地边上烧火烤着吃。玉宇表现得最为积极,他像山老鼠那样敏捷地搬来了许多稻草与柴。我负责烧火,直把木柴燃起,那熊熊烈焰腾空,灰烬越烧越多,都成了一大堆了。于是我们就把马铃薯子放进火堆里,再添柴猛烧了一阵子。只觉得一股股烤马铃薯的芳香味儿从灰堆里传来,大家早已是垂涎欲滴。于是大家就动手扑灭柴火,用木棍把烤熟的马铃薯,从火堆里拨了出来,每个人分了十几个,放在土上冷却。等冷却了,大家就开始吃起烤马铃薯来。直吃得满嘴满脸都是灰,一个个像那花面猫似的。大家一个劲的互相取笑着,欢闹着,整个山弯充满了热闹的气氛。
  傍晚,我们迎着寒冷的晚风,回到了家里。大家又开始烧火做饭,还动手烧了几样菜,就有滋有味地吃起晚饭来。玉宇非常挑食,他把分给他的半碗茹丝,往猪栏那边一端就没有了。大概是他把难以下咽的茹丝,倒给了我们家养的肥猪享用了。我们几位正在伸长脖子在桌旁吞咽那茹丝的时候,玉宇早已去盛了满满的一碗白米饭,很有滋味地在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雪白的米饭,的确叫我们几位眼馋,于是,我们就加速吞咽干茹丝,都争着去吃白米饭了。玉春非常好客,尽把桌上摆着的好菜,往鹤儿碗里搬。鹤儿连连推辞,把个玉宇的眼光拉过来,牵过去。
  入夜,我们兄妹几位都要围坐在一起,读书、写字。鹤儿也过来凑热闹,她负责给小弟妹们做指导。指指点点,指手划脚,俨然是一位标准的教官。她时而指责玉宇的字写歪了,时而又在夸玉玲的数学题做对了;时而又在纠正玉燕写错了注音。我与玉春不断地赞美着她,亏她年纪轻轻的,却就有那么多教小孩的方法。我说:“鹤儿,你将来当一位教官,可是绰绰有余哟!”鹤儿说:“飞哥,你就别取消了!小妹的底子你不是不知道哇!”
  的确,鹤儿读完了初中,就没有继续上学。她父母还把她许配到西川,做一位小青年的未婚妻呢!她非常反对,可是,又百般无奈,只是伤透了心儿,尽在生闷气。她嫌那西川的青年年纪大,大过她七八岁;跟了他一辈子背黑锅,永无出头之日的。因此,她千方百计地提出退婚,然而,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达不到目的的,于是,她要找人帮忙。而这个“人”,她还没有物色下来,一旦找到,她是要把自己的终身相托给他的。对于我,鹤儿却十分的敬慕,她有过种种期盼,也有过种种美好的愿望。只是把爱意深深地藏于心底,从来不敢表露出来。当初认识我的时候,我已与平平姑娘订了婚,她非常失望。虽然那时她才读到初二,但对于爱情,她却理解得非常透彻。此次来我家,她也许正是来寻求她的爱,为了她能够脱离苦海而来。她非常怨恨父母,早早的不顾自己的强烈反对而做主给她订了亲事;她非常怨恨西川的那位青年,你怎么不去找人家姑娘,偏要来找我呢!更可怕的是:订了婚,就好像是犯人的脸上黔了印“刺配沧州”一样的难堪,不自由,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得出来。可是,这是既成事实,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可不是那种听天由命的人,她要抗争,她要拼搏。她与父母抗争,除非你们改变主意,否则,自己就要一走了之了;她与西川抗争,不给那青年好脸色看,他送的礼物,她拿过来甩了出去,他的人进门,推出去,把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在鹤儿的不断抗争之下,西川方面,开始动摇。他们提出要退还聘礼,解除婚约,这对鹤儿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事。然而鹤儿的父母却十分固执,非要维持这桩婚事。并且以父女关系相要挟,如果鹤儿不听从父母的话,就断绝父女关系,从此不再认她这个女儿了。在这么强硬的态度之下,鹤儿作为女儿,处于劣势的一个群体,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抗争,只得离家出走。女儿的出走,对鹤儿的父母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们也把心软了下来,接受了西川的退还礼金,解除婚约的要求。只是有些气不过,鹤儿母亲几次三番地派人寻找鹤儿,他父亲只是缄口不语。
  事隔不久,鹤川的人终于到山乡找到鹤儿。他们好言相劝鹤儿回家,不能因此气伤老父身体。于是玉春做了鹤儿的思想工作,并陪同她回到鹤川。鹤儿的回家,她母亲自然是非常高兴,她父亲也消了气。西川就派人来,催促退还礼金,解除婚约。鹤儿父母于是就将西川的聘礼及礼金如数退还,并接受了西川的解除信。这样,鹤儿在自己的不断抗争之下,终于彻底解除了西川的婚约,摆脱了烦恼。
  正月里农事并不繁忙,种了马铃薯,接着就平整秧田,放谷子,播稻种。我家没有那么多田,因此,秧苗就请求叔伯代播了,只要等到插稻的时候,去他们秧田里拔秧苗就是了。于是,我接到母亲的来信,去了西川,暂代一下母亲的商业工作。母亲掌管的是棉布门市部,专卖一些布匹、棉花和一部分成衣。工作不十分忙,也不十分繁重。我去替她做剪剪布,卖卖棉花、衣服之类的事儿。因为当时都在使用布票,所以剪布,买棉花、衣服,都得细加计算,不能出丁点儿差错,否则就得自己赔偿。
  在西川的时日里,我不大适应母亲的工作。虽然没有出现差错,但是这工作太枯燥乏味了。于是,我就借机交朋友,与西川的许多小青年打得十分火热。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关闭了营业部,于是就相邀西川的小青年们一起玩耍。我们时常趁夜聚会,拉拉二胡,下下象棋,打打扑克,练练书法。谷林与陶谦与我玩得最好,他俩不仅在人格上,而且在学艺上,都高人一筹,算得上是有志青年。只是他俩没有机会报效祖国,空负一身才学,圉于家室之中。我常去他们家中玩耍,他们都非常客气,都拿出家中好吃的东西招待我。由于白天工作较忙,营业部又有严格规定,不允许会客。因此,晚上的时候,我经常约他们来我居室做客。他们一来,我的居室就显得非常热闹了,谷林吹笛子,陶谦拉京胡,我也凑合着敲敲鼓板。于是我们就开始演奏起革命样板戏来:《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红灯记》等,我们都能把整本旋律,演奏下来。可就是太热闹了。这样一来,可恼了单位里的一个领导。她当时身怀有孕,喜静不喜闹,我们这样彻夜欢闹,她非常反感。虽然没有跟我们明说,心里却恨死我了。于是,她通知我母亲,说我不胜任这份工作,要我母亲赶快回单位上班。我母亲严厉地批评了我,告戒我不能把外人带进单位里。我总是抱怨那位领导,你身怀有孕,还不请假回家休养,人家娱乐,你又嫌吵闹,既然嫌我们吵闹,就明说了呗,为什么偏要说我工作不胜任呢?我自觉工作没有出现丁点儿闪失,你何苦用这样的手段来逼我呢!
  西川乡书记的女儿是一位正直的人,她叫林颖,看我受了委屈,愤愤不平。她非要去责问母亲单位的那位领导,我一再劝她不要去惹麻烦,我又不想干这份工作,因为在这个工作岗位上,我无用无武之地。我还想着要去考大学的,因此,时时刻刻都在等待时机。一旦恢复高考,我一定要试一试我的才学的。谷林与我有相同的志向,只不过他的要求低一些,能考上中专师范,也就心满意足了。林颖也是一位有志的青年,她正在云崖高中就读。她的理想也是考大学,或者就去当兵。她时时在暗下苦功,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静等祖国的选择。
  我与林颖的结识是在一次溪边写生时,她那时也拿了画夹,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连衣裙,到西溪岸边素描。我当时是画了一幅山水素描图,那图上画了红日、青山、绿水,觉得画儿还缺了点什么似的,于是就想到了人物,在画上添上一个人物,那就更加完美了!那林颖凝立于溪岸,春风吹逸着她满头墨瀑似的长发,这不就是入画的最好的人选吗?于是,我偷偷的将她描入画中。最后终于让她知道了,她非要看那幅素描,我只得将画儿双手奉上。她一看此画,脸上露出了钦佩的深情。当她看出画中的人物就是她时,她娇嗔着撒娇地对我说:“好你个呆头鹅,坏死了,真是坏死了!”她提出要我把这幅素描送给她,我说这是一幅草图,不中看的。她又要求我把画儿着上颜色送给她,我便答应了。回来就把画儿着了颜色,并题上了画名“临风”,意为“春光明媚,少女临风”。就把精绘过的这幅画儿送给了她。她非常高兴,即刻把我的这幅画贴在卧室的内场上,时时刻刻在观赏。后来,她约了她的好友青青一起来拜我为师,要我教她俩绘画技巧。我说当不了她们的老师,自己也只不过信手涂鸦罢了。我说:“拜我为师,我可不敢当,共同学习,互相学习,这才是正事儿。”从此之后,我们仨常聚林家,互相切磋画的艺术,于是就与他俩结识,并成了志同道合的好友了。
  再说鹤儿回鹤川不久,终于料理完烦人的婚事。她如今是一身轻松,又开始过起无忧无虑的生活来了。甭说她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就是她那心情也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上来了。于是她怀着愉悦的心情,一路来到山乡,又来到我家。玉春替她高兴得不得了,伴着她去游雁荡山,还数珍宝似的给她介绍对象。鹤儿惟有摇头,总是不表态。玉春寄信到西川,让我回山乡。我也正好想清净一点,选择回家复习功课,反正母亲已经接回了她自己的工作,我呆在西川又没事可干,况且那位领导对我又那么反感。于是,我告别母亲,回到了山乡。玉春与鹤儿去雁荡,正在游兴上,过几天才能回家。我与弟妹们白天上山砍柴,夜晚复习些功课。学习与农活安排得十分紧凑,没有片刻的安闲。就这样在山乡过了几天,到了第三天,玉春她们也从雁荡回到山乡。
  鹤儿一到山乡,就急着要见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可是她见到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尽说些雁荡风景及游玩经历。玉春在她身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忽然又如初来我家时那样,羞红着脸颊,不敢抬头。我猜想得出她的心思,她心里非常希望与我交往,可又难以启齿。她毕竟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女,面临爱情,是有点儿不自在,她终于等到了一个与我单独见面的机会,她不无腼腆地怯生生地来到我的面前,鼓足勇气说:“飞哥,你看我在雁荡拍的相片好看吧?”说罢,她把一大摞相片放到我手里。我一张一张地仔细端详、欣赏起来,脸上时时露出赞赏的神色。看着我的表情,她非常欣慰。我从中选出一张灵峰前的留影,看了又看。她似乎看出端倪,于是就对我说:“你喜欢这张,我就把这张相片送给你吧!”那是一张人与自然美好的合影:挺立的双峰,怀春的少女。选择双峰作为背景,其寓意非常明确,那不是寄托了自己寻求知己,终生长相斯守吗!
  “飞哥,你说这一张拍得最好吗?”她似在启发我,又盼望自己的形象能够吸引我的心。我说:“鹤儿,这张照片拍得可真是美丽无比哟!美丽的雁荡山水,自然是秀甲天下,配上这么一位青春少女,简直是美不胜收了!”“是吗,有这么好吗?我怎么没有发现呢!”她说着,把脸凑了过来,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起了她秀美的长发,尽在我的面前飘逸。我闻到了一股青春少女所特有的芳香,更领受到了发自她少女胴体的特有的青春气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怕这芳香的气息逃逸而去。接着,她向我叙述了自己此次去鹤川的经过,她有点儿激动,神情十分舒展,最后她说:“我终于自由啦!”是的,以往的她,像戴了婚约的枷锁,犹如身陷囹圄的囚犯,自由且不必说,连抬头都不敢,怕于见人。她说到“自由”两字时的神情,令人看到了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到达陕北时的喜悦。从她说话的口气,我感觉得出她正在努力地追求着属于自己的自由生活,特别是爱情生活。她试探着询问我:“飞哥,看你那么镇定,想必有了心上人啦!对我说说嘛!”这话儿勾起了我对失去恋人平平的追思,我紧锁双眉,似有天大的冤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别提啦!我哪有情致论谈儿女情事哟!”
  从那以后,鹤儿越发接近于我,她处处以其少女所特有的温柔来感化我,说实在一点,就是用她那似水的柔情,来抚慰我心灵的创伤。我心如一潭止水,是再难以起波澜的了。我厌倦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既然连挚爱都不能得到,人又有什么奔头呢?悲观之余,我竟然将一颗枯竭之心,深埋于无低深渊之中。任凭波翻浪涌,翻江倒海!我的冷淡,并没有让鹤儿失去亲我之心。她总是寻找一切良机,将两颗心挨得更近,她一直在努力着,从不懈怠。无意中我翻着往日的笔记本时,从笔记本中飘落一张信笺。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两首小诗,我看着这娟秀的笔迹,猜测得出是鹤儿写的诗:绿水绕着青山,碧树伴着蓝天,亲爱的人儿啊,我就是蓝天下的一汪碧水,你就是青山上的参天碧树,树儿扎根,吮吸着水分营养。没有我的滋润,你将会枯竭败残;没有你的承载,我将失去光洁灿烂。青青河边草,把我望不了,快乐像小鸟,天天没烦恼,想起你的好,知己太难找,朋友也不少,只是没你好,祝你更美好,青春不会老!她文化水平并不高,读过初中,并没有入高中深造。然而,从这两首诗的字里行间,我不难看出她的拳拳爱心。虽然,这是两首不见生动优美的情诗,谈不上豪情万丈,令人荡气回肠,然而毕竟是一位少女真情的表露。我手捧这一桢情诗,深深地沉思起来。鹤儿发现了,又是羞红了双颊,似飞上两朵姹紫嫣红的朝霞。
  不久学校就得开学了,我的弟妹们都得去上学。我劝鹤儿也去上学,或者重读初中,重新学好知识,以求进入高中;或者直接进入高中旁听,入高中深造。她有位叔叔现在就任于云崖高中,让她去旁听高中,这事他是能办得到的。开始的时候,她不愿意重新入学,她认为自己现在是心若脱缰的野马,恐怕一时驾御不了;后来,在我的再三要求之下,她愿意重新入学,到云崖高中旁听。她父母非常感激我,因为借我的力量,作通了鹤儿的思想工作,达到了他们让女儿入高中深造的愿望。那晚,鹤儿独自来找我,她还是那么腼腆,她说:“飞哥,我想好了,明天就去家里,准备去读高中,你可要支持我呀!”我为她能上高中,有那么大的勇气而高兴,并且一再劝勉她,要努力学习,不断进步。我说人生是短暂的,我们应当在青春年华,学好知识,练好本领,随时响应祖国的号召,为祖国效力。我没有什么礼物可以赠送给她,于是就把一部《高宝玉》拿了过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鹤儿,知识的获得全凭一个勤字,人家高玉宝苦练写作技巧,当初他写这部小说的时候,十个字中八个是向人家请教了才会写的,就是这么艰苦创作,硬是把一部《高玉宝》写成了。成了我国文学宝库的瑰宝。”她十分珍惜地把我送给她的这部小说收藏好,忽然她又把那本小说拿出来,要我在封面上替她写上她的名字。我便工工整整地替她在封面上写上了“谢鹤鸣”三个字,她端详着我的字,又打开书的扉页,要我替她写些勉励的话。我思考了一下,就在书的扉页上写上“书山有路 勤为径,学海无崖苦作舟”几个字。她这才如获至宝似的把这部书收藏起来。
  随后,她若有所思地对我说:“飞哥,我给你写的诗,你看过了吗?”因为害羞,她又一次红了脸。然后,明天她就要去上学了,象这样单独与我相处的机会恐怕很难得,因此,她也豁出去了。“这就是我最想对你说的话,可惜,我实在没有文化,再没有别的方法表达我的心情了。”我不无赞美地对她说:“你的诗写得很好,我看你很有灵性的,我希望我们的小诗人,就会脱颖而出的,我预祝你成功!”她有点儿激动,撒娇似地说:“是吗?飞哥,可不要捉弄小妹哟?”“我替你高兴都来不及呐,还会捉弄你,你多虑了。”我向她解释。沉默了几分钟,她壮着胆子问我:“飞哥,离开平平这么久了,总该有心上人了吧?”这话儿勾起了我的烦恼的心事,我何曾不想有一位红颜知己哟!人家双双对对,双宿双飞,花间月下,春燕呢喃,我是多么的羡慕哟!然而,这又不是儿戏,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咳!别提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对鹤儿说:“我一个山野村夫,哪里有姑娘看得上我?”“凭你的条件,不跟上一大串姑娘才怪呢!”鹤儿又挺认真地对我说:“我知道你是看不上我的,要不然,我很乐意作你的红颜知己!”说着,鹤儿眼睛紧盯着我,好像要洞穿我的心思似的。再后来,她就一反常态,飞身过来,紧搂着我的脖子:“飞哥,一生一世,我就只爱你一个人,你就接受了我吧!”我深信鹤儿的话出自肺腑,她对我的情是真挚的,很纯真的。而对鹤儿的纯真的爱情,我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呢!失去平平,给我心灵带来了创伤;有了鹤儿的纯情,这不是可以抚平我心灵的创伤吗?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神异的景象:一片葱郁的树林,碧水环绕,青山簇拥,蓝天如盖,白云如练。那林中树木,尽是苍松翠柏,虬枝苍劲,郁郁葱葱。林树高枝上百鸟争鸣,林涛阵阵。一对仙鹤,时而双飞于林空,时而并歇于劲枝,时而穿梭于林间,时而和鸣于林海……我多么愿意成为自由自在的仙鹤,在那云蒸霞蔚的林空,伴着蓝天白云,自由地飞翔,自在地和鸣。人世间还有谁能比我们更为幸福的呢!
  我深情地狂吻着鹤儿,吻着她的脸,吻着她的唇。她用她的纯,我用我的情,就这么深情地热吻着。我们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晚风,忘记了夜幕,忘记了星星,忘记了月亮……仿佛天地之间就惟有我俩,天为我俩的反照,地为我俩的承载,风为我俩的气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位纯真腼腆的少女,竟然如此如痴似狂,那哪能算得上是情窦初开,简直是欲火腾空,烈焰万丈!“飞哥,抱紧我,抱紧我!不要放开!不要嘛!”鹤儿非常动情地在喊着话儿,整个美丽的青春胴体,都在不断地蠕动着,散发出一股股少女所特有的芳香气息。我使劲地拥抱着她,直拥得她喘不过气来。我所拥的是一块圣洁之地,那里春光明媚,百花吐艳;那里湖水明净,阳光灿烂;那里山高谷深,林木葱茏;那里碧水萦绕,芳草萋萋……
  第二天一大早,我与弟妹们送别鹤儿。穿过垅上的田野,直送到白鹤殿路亭。我们依依惜别长亭,我挥着双手,目送着她,直到山峰田野无情地吞没了她的倩影。弟妹们还要站到高坡上去看着鹤儿离去呢!是的,鹤儿与我们兄妹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同甘共苦共同劳作,共同学习,我们所结下的友谊是十分深厚的。与鹤儿作别长亭回来,我们都陷入了一番番相思之中,然而,相思不及,只能寄情于尺牍。
  不久,鹤儿从云崖给我寄来了一封信,谈起了她入高中读书的情况,她说自己非常想念我们,长夜相思,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亲爱的飞哥:
  离别你们之后,我随即到了云崖。学校已经开学了,同学很多,也很要好。我被排在三班,这个班里的同学成绩都非常好,学习也非常勤奋,我都有点后怕,怕自己跟不上大家。只能加倍努力,我有信心赶上大家,决不给你们丢脸。
  离开你们的日子里,我非常想念你们,想起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我们又是多么开心呀!我从你们那儿学到了许多的东西,是你们给了我以莫大的鼓励,使我鼓起勇气,杨起生活的风帆。我非常感激,我一定努力学习,决不辜负你的期望。相思情切,无由会晤,不胜感伤至至!
                                  小妹 谢鹤鸣
  我细读了鹤儿的来信,得知鹤儿学习生活上的一些情况。于是我提笔给鹤儿写了回信。鼓励她勤奋好学,力争上游,取得优秀的成绩,给我们一个惊喜,给自己一个证明,给父母一个安慰。千万不要无为相思,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弟妹们也要写信,他们各自写了信,都封好了,装在我的信封里,一并寄去云崖中学。后来,鹤儿终于利用农忙假,飞奔山乡而来,说是帮我家干农活,其实,她是挺想念的,总要来我们家与我们兄妹见见面。
  秧儿青麦儿黄,家乡农事正当忙,布谷鸟儿也不知从何处飞来,总是绕着青枝高唱着:“布谷!布谷!”家乡的男女老少可都出洋了:头戴箬笠,身披着棕蓑衣,在那和风细雨中,在那烟雨迷蒙的江南垅上,穿梭着,编织着美丽幸福的丰收之梦。
  鹤儿深爱着江南所特有的烟花三月,她不仅拥有着丰收的喜悦,更拥有着充满希望的播种。烟雨迷蒙的山湾,她身披着泛蓝的油衣,头顶着尖尖的竹笠,在那细滑的山路之上,不断地穿梭着,奔走着,犹如纷飞的劳燕。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家庭,就是为了未了的那段情,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情。她深爱着飞翔在烟雨迷蒙中的燕子,爱慕着燕子们自由自在,爱慕着燕子们双宿双飞地永远相伴相携,爱慕着燕子们平等博爱,无私的奉献……她细瞧着雨中穿梭的小燕子们,不觉心血来潮,写了一首诗:“门前燕双飞,屋后双飞燕,山间飞双燕,河上燕飞双,双飞成群飞,群飞又双飞,融尽人间情,明朝伴日来。”
  田野里乡亲们正在忙着插秧播种,轻烟薄雾如丝如线编织着整个山川大地,霉雨季节的雨是最最寻常的了,说要来就来,自然不是那么的凶猛,只是轻飘飘地来几阵子,也就收敛起来了。播在大伯家秧田里的秧苗泛青了,我家仅有的几分田早就请叔伯们耕耘好了。于是,我与弟妹们挑了秧灰到田里,只等伯父送来秧苗,我们就可以插秧了。鹤儿性急,她等不耐烦了,就前去伯父田里催运秧苗。可是她过去一看,秧苗还没有拔好,就捋了裤管下田去帮他们拔秧苗。一会儿工夫,因为多了人手,秧苗很快拔好了,鹤儿急催着伯父他们运秧苗过来。伯父他们不慌不忙,只顾自己“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会儿,他抽完了,就忙着给我们装秧苗,装了一挑,然后火速挑到我们田里。
  伯父怕我们不会插秧,他在田里教了我们好一阵子,然后他亲自下到田里,在田中央给我们插了四行秧。毕竟是种田的行家,伯父插秧又快又直,横着看,竖着看甚至是斜着看都成直线。站在岸上的我们,看傻了眼,一个劲地直想下田试试。于是伯父吩咐我们怎样怎样地插,他好像还有许多话要交代,可我们不等他把话说完,就飞快地下田去了。在他插的四行秧的两边,从东到西,飞速地插了起来。不到一个小时,整块田被我们插上了秧苗。快是快了点,可是歪歪斜斜的不成行,有的秧苗还倒在了田里,伯父后来过来给我们验收,还算行,于是我们更有信心了,接下去几块田,都由我们自己插。
  鹤儿还没等我把秧苗上完秧灰抛到田里去,就下田去了。那抛过去的秧把从半空中落在田里,溅起很高的水柱,泥水溅了鹤儿满身,连她的脸上泥水也光顾了。于是我们几个人一字儿排开,分秧插秧,插累了的就上岸给秧根上灰,然后又把上好了灰的秧把抛到田里,不累的继续在稻田里插秧。还比赛呐,我还算快,鹤儿也能行 ,弟弟玉宇插得特快,只见他嗒嗒嗒地飞快插,打起了许多水花,溅得满身满脸都是泥水,他好几次把小妹玉春“关”在田里出不来。因为玉春插得慢,一行没插完,在旁边的玉宇早就插了两三行,一下子插到了玉春的脚后跟,又在她身后插了几行,于是就把玉春“关”在秧行之中了。玉春只能从秧行里抽身出来。不一会儿,几只牛虻飞过来咬人,玉宇只顾快速插秧,没顾及得上,冷不防让牛虻在脊背上狠狠地叮了一口,又痒又痛,叫玉宇难受了一阵子,他只得停下来,伸手去挠痒痒。“蚂蝗!”玉宇突然尖叫了一声,鹤儿白胖胖的腿上粘着两条大蚂蝗,我没注意到自己的脚上,只觉得隐隐作痛,原来在小腿上一连吸着四条大蚂蝗,我想伸手将蚂蝗拉下来,可这家伙挺厉害的,吸得很牢,怎么也拉不下来,玉春忙说:“别拉!别拉!用手掌拍,拍几下就能拉下来的。”于是,我使劲地朝蚂蝗拍过去,接连拍了几巴掌,蚂蝗大概被我拍晕过去了。于是,我轻轻地将四条大蚂蝗从小腿上扯了下来,小腿的肌肉上留下了四个小伤口,还不断地往外流血。鹤儿的大腿上两个伤口也在流血,玉春到山边采了些土木茴叶子,据说这叶子能止血,于是,用嘴巴把土木茴的叶子嚼烂,一半给了鹤儿敷在伤口上,另一半分给了我,叫我也敷上去。一会儿,我们伤口上的血止住了,可伤口却很难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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