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沙鸥 发表于 2023-12-6 07:43:18

照泥鳅

  照泥鳅  
  大人们分粮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经我一提议,就去照泥鳅。我们每家都有火栏灯,用铁丝制作的,像一把把爪篱;每家都预备了松明——这是松树桩腐烂后留下的最坚硬的部分,红红的,有许多松脂,像腊肉似的。松明点燃了,很会燃烧,而且很光亮的。我们带上火柴、松明、鱼篓、鳗剪就往西湾出发了。西湾的稻田常年积水,泥鳅挺适宜生长的。因此这里的泥鳅特别多,而且特别肥大。这段时间稻田都翻耕好了,田土平整了。在翻耕的时候毁了泥鳅的窝,它们只能在新地方打洞做窝。它们做窝劳累了一整天,也该出来休息休息了。老是躲在泥洞里,太闷了。于是泥鳅全部都从洞里出来,平躺在水底泥土上睡大觉。我们脚步轻轻地来到田岸边,不发出一点儿响声,以免惊动了泥鳅们,打破他们的美梦。一人用火栏灯照着,一人用带齿的鳗剪,伸进水里对准泥鳅的颈部一夹,好家伙,它还在睡觉哪!把它夹离了水面,它还不知道,还呷呷嘴巴睡意正浓呢!然后将泥鳅放进鱼篓,这就成了。
  我们四个伙伴,正好两组。我与鸿飞一组;纯鸟与青苍一组。我这一组,先是鸿飞掌灯,我挎着竹篓,拿着鳗剪夹泥鳅。夹泥鳅这活儿看似轻松,其实累着呢!弯着腰从水里夹起来放进篓里去,再夹起来放进去。实在累了,我们就着干净的岩石小憩一会儿,休息时是灭了灯的,要节省一点松明。休息以后,我们轮换工作:我掌灯,鸿飞夹泥鳅。于是再用火柴点燃火栏灯,继续照着夹泥鳅。我们每个人都夹了好几百条了,鱼篓也开始沉重起来了。那边传来纯鸟的声音:“你们快过来!大黄鳝!大黄鳝!”我们拿的是新打的鳗剪,能夹得住黄鳝。他们带的是老剪,齿钝不紧,夹不住黄鳝的。
  于是我们赶过去,用新剪夹住了黄鳝。这家伙力气挺大的,尾巴缠着了铁剪拼命地绞,差点儿让它挣脱。我们捉了大黄鳝,放进鱼篓里。鸿飞的鱼篓是加盖的,黄鳝跑不掉。
  我们继续照下去,又捉了十几条大黄鳝。夹的泥鳅挺多的了,合起来总有十几斤泥鳅,三四斤黄鳝。眼看着松明快要用完了,鱼篓的泥鳅都快装不下了。于是大家合计着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跑得快,没注意脚下,踩住了一条大扁鲫蛇,这种蛇无毒,跑得很快。我正好踩在它的七寸上。虽然蛇很凶残,但踩住了七寸就无法动弹,拿尾巴来缠我。胆大力大的鸿飞,伸手活捉了这条蛇。他用手指捏住蛇的七寸,然后将蛇头在石头上甩打,一会儿扁鲫蛇就死了。我是吃过蛇肉的,当初我祖母为了治我身上的“疮”——其实不是疥疮,是我的皮肤热毒,被跳蚤叮咬后用手指抓破皮肉而结的很多的痂,初看起来很像疥疮。更有甚者,地方上还传出了我得了麻风病的风言风语呢!因为这原因,我还失去了一门亲事。甚至刚订婚不久的女孩的妈妈,还在我熟睡的时候,脱了我的衣服查看过呢!由祖母烧好蛇肉给我吃。我们这就开始烧泥鳅、黄鳝。先将铁锅洗干净,加了清水;再将泥鳅、黄鳝洗干净倒进锅里,加了盖,灶堂里添柴猛烧。起先,泥鳅、黄鳝还在清水里游来游去,十分自在的;等水温升高了,它们难受地乱跳乱撞,大有掀翻大锅盖之举;再后来没什么动静了,兴许是全死了。我们再加猛火烧了一会儿,就开锅,将泥鳅取出,用剪刀剖了肚,摸了肠,然后放在烧热的铁锅里烘烤,将泥鳅烤制成泥鳅干。我们再把黄鳝捞出来用竹钉钉了,再用竹刀顺着脊骨划下,取下肉,装了满满三大盘。把挑出来的黄鳝骨晾好,以备夏日驱蚊子之用。据说黄鳝与蚊子是死对头,蚊子咬了黄鳝,黄鳝便会死去;蚊子闻了用黄鳝骨烧出的熏香,也会立刻死掉的。因此,夏日纳凉我们常用黄鳝骨伴蒿草一起烧烟来驱赶蚊子。忙碌了一整夜,我们也该吃点心了。于是我们就将黄鳝肉炒粉干;泥鳅干烧霉菜;黄鳝肉炒紫苏。摆了满满一桌,我们就开始享用这丰盛的点心了。
  大人们分完了粮,也来吃点。他们是要喝酒的。于是我祖母送来了十几斤陈年老酒,吩咐我们小孩不要喝酒。我吃了点粉干与黄鳝肉,不大喜欢吃泥鳅。于是就放下筷子,想起扁鲫蛇的美味,我飞快地跑回家,要祖母快烧。于是,祖母在我的催逼之下,开始剥了蛇皮,取了蛇胆,切了蛇肉。再将蛇肉斩成一段一段的,放进泥煨里盖好盖子,搬到露天烧去了。烧蛇肉羹,不能让丁点灰烬进去的,否则就会有毒!我等了老半天,才吃上美味的蛇肉羹。一旁的弟弟馋涎欲滴,我分给他一碗蛇肉羹吃,他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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